众人一时挤在门口,都想看看国师是不是真有无上仙法。
那侍从翻了个白眼,一群没见识的,真是怕命长。他随意地看向殿内,俗世的皇帝,帝王之家出身,按国师府的内训来看,最是污浊。
竟然扰了他们国师清修,最好是真的要不行——
侍从愣住了。
大殿中央,站着一个人。
此人长睫微敛,唇间衔笑,一头青丝垂落到腰际,寝衣单薄清透,拢着清瘦的腰身,鲜血如赤蛇从喉咙蜿蜒而下,攀附在他身上,远看竟是艳鬼一般夺人心魄。
俗世……俗世竟有此等……
侍从突然打了个寒颤,他强自镇定,发现一双清寒的眼眸隔着薄透的白绫正在看他。
侍从连忙退后一步让开位置,又忍不住抬起头:“大人,此地脏污,您一贯爱净,不如我来……”
温城壁的视线不带丝毫感情,他开口,说出进入养心殿后的第一句话:
“都退下。”
姬洵自然清楚来人是谁。
国师府如今说一不二的话事者,在堇国只手遮天,权柄大到能在京中豢养私兵,让摄政王万疏影都忌惮三分的人。
绝无仅有的国师大人,温城壁。
真是少见,前世两人见面的次数五根指头数得过来,姬洵连白绫之下的温城壁到底长成什么模样都不清楚。
但此人痴迷炼丹术,炸塌过丹房的传闻京都内人尽皆知,姬洵也当笑话听过两回。
据说温城壁不近女色,不好男色,除了丹炉和国运,他什么都不在乎。
温城壁来了,杀他的么?那好啊。
姬洵困倦地晃了下身形,也许是失血过多,他神智已不太清醒。换成常人怕是早死了,可偏偏他有个帮倒忙的系统吊命,死都成妄想了。
……系统好像是说过,锁血挂的弱点是主要剧情人物?
姬洵眼神迷茫空泛,头脑迟钝地提取有效信息,视线缓慢聚焦在温城壁的脸上。
在原本的剧情里,温城壁是主要剧情人物吧?
姬洵踉踉跄跄走了两步,全凭意志撑着他动作,可到底缺血严重,他脚下一软,险些直直地栽倒。
温城壁不偏不倚上前一步,单手轻而易举搂住姬洵的腰,轻轻松松将人搂在怀里。
一股极其浅淡的惑人香,从怀里柔软无力的人身上传来,温城壁微微偏头,动作克己守礼,不曾逾越分毫。
这具身体凉得像拥着一段锦玉,人身体内的火气,怕是从他血液里流了个干净。温城壁端详姬洵轻轻蹙起的眉,疲乏沉得睫毛紧紧下压,一副不愿醒来的模样。
芳岁帝贵为皇帝,是举国上下最为金贵的人,何至于有此行为?只怕自刎这件事另有缘由。
温城壁不做多余的动作,只是轻巧地抬起姬洵的下颌,偏头一看,心底一沉。
殿中有一处积血甚多,湛若明光的长刀静静躺在血泊之中,刀刃锋锐无匹,不必怀疑,定有吹毫断发的威力。
只消一眼,温城壁便清楚芳岁帝这一刀下手时毫不留情,求死心切。虽不知为何没有伤到根本,可换做常人,不必等他来,早已是气绝身亡了。
怀中美人面色如霜雪,观之面相沉郁气浓,看来近日有颇多不愉快的事情让他为难困扰。温城壁神态如常,手臂在姬洵的腿弯略一使力,将人打横抱起,步履如风走到殿外。
“今日参与此事的人,暂时收押到国师府,待陛下无碍,由我亲自会审。”
等万太妃顾不得仪容,一路惊慌失措跑到养心殿外,早已是人去楼空,只有往日执勤的侍卫还守卫在外面。
万太妃泪眼濛濛,一张脸未涂脂粉却素雅娇艳,难以看出她年纪四十余岁,不知情只怕当她是年少美妇。
“我儿,我的皇儿呢?”万太妃整个人颤颤巍巍地跪坐在地上,哭得肝肠寸断,好不可怜。
“我儿,我皇儿若是不好,我如何向先皇和姐姐交代。”万太妃在大宫女彩银的搀扶下勉强站起身,她哭起来的姿态也是美意十足,有动人风情。
彩银心疼她,“娘娘莫哭了,您哭坏了眼睛,莫说万少爷,陛下也是要心疼的。小的已打听清楚了,国师府来了人,将陛下接过去了。”
“……国师府?”万太妃一行泪还在脸上,“也罢,我皇儿既然去了国师府,应是无碍了。至于今日养心殿内侍奉天子的人,不论官职,不论亲疏,待回头都请到姐姐那里去作伴吧。”
“还不到和国师相争的时候,能让,便让他。”万太妃喃喃着。
彩银心领神会:“小的明白,娘娘放心。”
“糊涂成这个样子,怎么能照顾好天子?我皇儿心思最是纯善,他必定不是出于本心自刎,教唆者查出来,以九族严惩。”
万太妃虚弱地扶着额头,轻揉眉心:“本宫乏了,彩银,今天本宫眼睛怕是要哭肿,你留心些,别让宫里把闲话递到天子耳边去。”
彩银笑道:“天子在国师府养伤,这些琐事当然不该烦他。”
被人惦记的姬洵,昏睡了整整七天,期间一次也未曾醒过。
丹房里的药丸和散方子流水一样送进去,由温城壁亲自为他送服,每隔两个时辰便要观察一次姬洵的状态。
前六天在国师府众人的提心吊胆里一晃而过,第七天夜里,最坏的情况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