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却道天凉好个秋。
作者有话说:
温侯神射世间稀,曾向辕门独解危。《辕门射戟》
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却道天凉好个秋。辛弃疾《丑奴儿·书博山道中壁》
“这么说来,你应该很喜欢《红楼梦》。”杜誉望着他,懒得争辩较真。
“对。”赵捷拼命点头:“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正叹他人命不长,哪知自己归来丧。从中学到现在,商务印书馆出版的那套《红楼梦》我看了将近十遍。”
“少不看红楼,没听说过吗?”
“听说过,我爸妈以前也不太赞成我读,可我就是喜欢。”
杜誉笑了,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
程云礼不知何时来了这边,见杜誉和赵捷你一言我一语聊得起劲,他难得的舒展开了眉心:“小杜啊,看来小赵这孩子跟你很有缘分。”
听了这话,杜誉似是有些不高兴。他冷笑几声,瞥了一眼赵捷:“我跟他师父也有缘,都是孽缘。”
程云礼自知无话可说,苦笑着摇了摇头。
听了这话,赵捷也很是无奈,他刚想说些旁的,却发现赵毅正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杜誉也意识到了这件事。他向赵毅点头示意,目光接触的那一刹那,双方都不约而同地立刻移开了视线。
“我去看看。”说罢,赵捷跑到自家父亲身边。
“过来。”赵毅把他拽出屋门,声音低到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他对你这个态度,你怎么还这么高兴?”
“爸,你根本不了解他。”赵捷的话里藏不住笑意,清澈而纯粹:“他那是刀子嘴、豆腐心。其实他为人好得很,‘冷眼人还有热心肠’呢。”
“胡说八道。”赵毅打量着自家儿子:“自以为是的家伙,这话还轮不到你跟我说。”
他叹了口气,走到角落,见四下无人才说:“你乐意亲近他,当然不是坏事。咱们不害人,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不能被别人害了。当年他和你师父闹成那样,其中许多细节他们不愿说,咱们也不知道,几个人的恩恩怨怨就像无底深渊一般。说他不记恨,肯定是假的。人之常情的事,咱都理解,但你要小心,以免他把对你师父的怨气都报复在你身上,让你白白吃亏受委屈、搭上一辈子的前程。”
见赵捷不作声,他又问:“你听明白了吗?出来工作不比你当初在学校的时候,那会儿单纯,也少见利益纷争。现在你必须学会如何保护好你自己。”
“我知道。”赵捷低下头:“爸,我先回去了。”
然而再次回到排练大厅,里面却只剩了蒋师傅和其余几个人在一同收拾东西。
“杜誉呢?”赵捷立刻问。
“去卸妆了。”蒋师傅笑着说。
闻言,赵捷立刻转身往化妆室的方向跑,在看到他心中所想之人后,他又一次怔在了原地。
杜誉先把头面卸了,妆还带在脸上。雪白的脸与银白的发一齐出现,只有妆面带有几抹胭脂红。他的面容本就棱角分明,如今因为瘦削显得更甚。他的鼻梁高挺而规整,整张脸的线条实在是流畅得过分。
赵捷发现看呆了的不止自己,还有同在后台的几个老前辈。
只见一位须生演员走上前,几乎要哭出来:“小杜啊,你太像你师父了。”
另一位花脸演员在旁应和:“是很像,比当年的陈老爷子还要像一些。陈老爷子是唱腔和做派像,可你神就神在连扮相也有周老板的八九分神韵。你要是能稍微胖一点、脸再圆润一些,就更像了。”
另一人走过来开玩笑:“别人都说外甥随舅,小杜,你该不会是周老板的外甥吧?”
杜誉原本心情不错,听了这话,他的笑意陡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要胡说,我跟我师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小赵,”程云礼把站在门口赵捷招呼过来,着意跟杜誉套近乎:“你师父走得早,不如你重新拜在你杜师叔门下,免得你年纪轻轻无人指教。”
“不必。”没等手足无措的赵捷回过神,杜誉先一摆手:“他既然与我同为周派小生,入行比我晚,我还能不教他吗?”
他说得极为坦荡:“不止是小赵,咱们省京剧团里所有的周门弟子、戏校里的学生、甚至全国各处的周派小生,但凡有求教于我的,我绝不会有半分藏私。”
“小赵,听见了没有?”程云礼笑着拍了拍赵捷的肩膀:“多跟你师叔学着点儿,争取跟你师叔一样厉害才行。”
2022年清明,夜晚,遥城大剧院。
“哎哟,二位老师怎么还在这儿呢?”赵捷讲到一半,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语。
来者正是剧院的门卫,见林绩连妆都没卸,他实在费解:“这都十一点了,快回去吧。”
“都怪我,光顾着跟他说话,忘了时间。”赵捷笑着站起身,对林绩说:“卸妆去。”
天色已晚,公交和地铁都已经停运,林绩开着车把赵捷送回了家。
赵捷住在福利分房年代省京剧院的家属区,他住的那栋楼始建于八十年代。以当下的标准来看,他的房子并不算大,两室两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