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将以为,就没派兵袭扰探听虚实的必要了吧。”
宋骁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自己面前这个慷慨激昂的年轻小校,心中不免啧了一声。
真是个麻烦的小家伙,还好她的背景够好用。
随即轻佻无仪地拨弄起签筒里的签牌来,拿起,又放下,制造出的声响连绵不绝,久久回荡在这个不大的帅帐中。
明明是最普通不过的木头撞击的闷响,却因为她的拨弄带出几分肃杀来。
帐中那些或反对或不以为意的面庞也因此变得严肃。
“敢问封司马有何高见?”她的一个心腹裨将瞅准机会问道。
“贼虏奸诈,屡使阴招,不试探一二,我也不放心给诸位放假啊。”
说到最后,宋骁还意味深长地用手指了指上方。
如此轻脱的表现也只有她这种武门出身的将领做出来才不会遭人诟病。
闻听此言,帐中诸将都是心领神会的笑了起来。
都怪累积战功太多,这回得到的封赏太厚,闹得他们都快要忘了自己其实并不是玉皇朝嫡系。
别人能心安理得的修整,他们却不得不整点花活,难怪将军不依不饶让他们又训了半个多月呢。
不过整活嘛,大家都懂的。瞧将军这意思,今儿是打算刷最后一道了。
宋骁往下压了压手,止住了众人的笑,又从签筒中抽出一根红头签来,望着在下首有些尴尬的小校道:“久闻封将军是玉皇朝这一辈里难得的少年俊杰,武举考核时五项俱优,不知可否愿领这道军令,让我等也一睹玉京人物风采呢?”
封期闻言脸涨得通红,一股自豪感在心中油然而生,他当初高中武举,没有选择去当那待遇优渥的参军校尉,反而自请来前线当一别部司马的决定真是太对了。
这帮子武门粗胚,哪里知道什么叫打仗!
只可惜交给他的第一个任务居然是试探这种无足轻重的事。不过万事开头难,肯把任务交给他就代表眼中其实是有他的,他只要干好了差事,还怕没有出头之日吗?
男儿本自重横行,功名唯从马上取。
诸将见宋骁三言两语就把封期这个外来户说得眉开眼笑,兴冲冲接了任务就走,也是由衷笑了起来。
少了封期这个外来户,剩下的都是血水里滚出来的老关系,纷纷收了正襟危坐那一套,拿眼望着他们的主将。
有一人按捺不住,搓着手问道:“将军,这放假的事……”
这人话还没说完就被一虬髯大汉不耐烦打断:“阿研,你小子差不多就得了,轮休这种好事,怎么都得从我扬威军开始吧。
论战功,九个军里头谁比我扬威军的军功多啊?”
那被称作阿研的俊俏将领嘴拙,被话逼住立刻不吭气了,不过自有那等机灵的接口道:“老任,你也差不多就得了,你军中老卒最多,谁先休也不能你们先休啊。
你们全军要是一窝蜂的全休了,对面那个疯子又攻过来咋办?难不成要将军靠姓封那个生瓜蛋子的兵?”
虬髯大汉一想也是这个理,挠着头问道:“那要不咱们也学着隔壁,各军分批次休?”
“对咯,就是这个理。”
“那先说好,我军里的人要最早休,每次人数也得是最多的。”
又有人苦恼道:“可这要是分批回,这顺序该怎么定啊?”
虬髯大汉满不在乎道:“这还不简单,需要回去奔丧,身上有伤的优先回。
别的就按军功排,愿意晚回去的到时候多给两天假,不服气的就让他们找你说话,你军中不会有人和你叫板吧?”
“这倒是个好主意。”
这话头一开,气氛瞬间就止不住了,反正桌上也摆着酒菜,许多将领自然而然把这当成了庆功宴,到最后纷纷端起酒杯来,反而顾不上搭理宋骁。
宋骁哭笑不得地看着下属们热火朝天的讨论,合着没有一个人注意到现在的情况很诡异。
看来胜仗打太多也是有不小副作用的,至少她手底下这些骄兵悍将没一个把对面的敌人视为不可逾越的天堑,远没有其它有着类似境况的部队那么谨慎。
作为三军统帅,宋骁手下的人员配置是十分齐全的,她那种古怪的笑意没有逃过身侧心腹谋臣的眼睛,那谋臣看了看宋骁仍旧没有放弃拨弄签筒的手,倾身过来低低问道:“将军可是在忧虑封司马?
其人小有谋略,部下五千人也皆为熊罴敢战之士。此番又是以有心算无心,纵然敌酋有未卜先知之能,至多小挫,将军不必忧心。
况且此人心气极高,正好趁此机会杀一杀他的锐气,以免将来生出不忍言之事。”
谋士观察着宋骁是脸色谨慎说道,越说越觉得不对劲。他认为自己是抓到了主将的心思的,可怎么将军脸上的笑模样反而越来越少呢?
他跟着宋骁的时日也不短了,到最后干脆一摊手,笑着说道:“不知将军何以教我?”
谋臣必须聪明,但不能永远比他的主公聪明。
宋骁笑着摇头虚点着他,随即从签筒中取出一直红头签在他面前晃了几下。
谋士若有所思,又看了一圈底下闹得正欢的一众将领,眉缓缓皱了起来,沉声道:“莫非将军真以为那魔头正酝酿阴谋?”
“是与不是,一试便知。”宋骁笑着说道,一仰脖喝尽杯中之酒,甘冽的酒水宛如一道火线,由喉直入肚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