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怀良的不耐烦落在卫司融眼里,有些欲盖弥彰,他翻看过宣帛弈数次的问访记录,确实让他重复好几次案情,起初五次很详细,几乎一字不差,等到宣帛弈来第七趟,崔怀良开始简化,直到刚才不超过两句话。
越来越没耐心,再多来两趟,崔怀良大概率不愿再见他们。
卫司融合上资料:“崔怀良,五月十五这天你在做什么?”
崔怀良被问得愣了下,接着拧眉回答:“你把我当神童呢,过去一个多月的事,我哪能记得?我的记忆只支持我记得三天内的事,再多没有了。”
“问题是你在宣检察官第五次…也就是六月二十号来询问你案发现场,还能一字不差地说出和在警局录口供时一模一样的话来,前后相隔一个月,按照你说得频率,不太合理。”
崔怀良哽住了,皱眉看他。
卫司融从容地和他对视,掐断他要说谎的苗头:“人的记忆很特别,前后三天内的事需要在心里不断默念才能倒背如流,就像你上学时候背书。看这五份相同的口供不难得出结果,那就是你从案发那天到上个月即将被审判一直在背诵初次向警方讲述过的案发现场。”
三言两语被套出话的崔怀良呆住了。
到底年轻不经事,被说中心里最不愿让人知道的事,神色藏不住慌乱。
“连作案动机的说法也有人教你。”卫司融念出他当时向警方陈述那句话,“让她永远记住我的最好方式是成为她第一个男人。”
“这是擅于风月的浪子会有的口吻,你还太年轻。”
卫司融看向努力镇定的崔怀良,缓缓推敲。
“五月十五号政府官网公布参与项目招标的公司名单,你不经意听见你爸和人谈话,说想要个短时间内让林家崩盘的办法,思来想去把主意打到林绣莓身上。同为家长,很清楚一对中年夫妻除开必要事业外最重要的就是儿女了。”
“崔怀良,你该清楚强奸林绣莓需要付出的代价,有时候理想不是现实。”
会见室内常年不见阳光,而卫司融这番话话音刚落,靠右边的灯闪烁两下灭了,室内灰暗下来,像一层揭不开的雾霾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崔怀良快要喘不过气,双手紧紧握成拳,低声质问:“不是要判了吗?还要节外生枝折磨人,你们到底想从我这知道什么?”
“你的真实作案动机及你是不是主使。”
崔怀良猛地抬头,眼神晦涩难懂,冲他大吼:“是我,就是我这个问题少年想要报复她那种好学生,和别人无关。你们想怎么判,判多重,我都接受。还不满意?”
他处在崩溃边缘,卫司融微微皱眉,不再刺激他。
崔怀良吼完后像条苟延残喘的老狗,被两位管教抓着肩膀按回去,呵斥道:“老实点!”
这是不能再继续问了。
卫司融收拾东西,这趟来不算没收获,只是崔怀良的精神状态令人担忧。
他不由自主去看被制伏的人,崔怀良直挺挺靠着椅背,眼神涣散。
“只是一个简单的强奸,为什么你们想的那么复杂?”
以卫司融刚得到的收获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想起看过的资料,心有不忍:“是你想得太简单,他不会履行诺言,你在这大概不知道,他昨天就和你妈登记离婚,后天是个黄道吉日,适合再婚。”
“如果想见我,或者想和我聊聊,就让管教给我打电话。”
这是卫司融今天送出去的第二份电话号码,在宣帛弈不易察觉的渴望下推到崔怀良面前。
从拘留所里出来,天际晚霞即将落败,黑蓝色的天渐渐蔓延过来。
卫司融和宣帛弈一站一靠在车边。
“抽烟吗?”宣帛弈嘴里叼着烟,将打火机和软烟盒往他面前递。
卫司融默不作声接过,抽出根烟学着夹在食指及中指间,连按三次打火机没能点燃悻悻垂下手,眉间多有自暴自弃。
小东西,不会硬要抽,罢了,让他任性一次。
宣帛弈如实想着,便衔烟靠过去,按住他想躲开的肩膀,眉眼微垂带着些许厌世的美越靠越近,先是将自己唇间那根烟塞到他嘴里,柔软触感不过一瞬,在他反应过来前那手指便撤离了。
再接着他手里那根被蹂捏出折痕的被人取走夹在指间,取走的人神色倦怠偏头看两根烟贴近,眸光懒慢,点点星光撩起另一根,点燃那刻宣帛弈抬眼瞥他,这一眼撩干了卫司融嗓子眼。
“咳咳咳。”
宣帛弈很无奈,夺过他刚抽一口的烟,拍拍他后背:“凑热闹干嘛?不会抽就拒绝我,像你几小时前拒绝我追求那样干脆利落。”
卫司融咳得更凶了,眼尾泛起片片红晕,减淡他自带的清冷感,多出些勾人心魂的凌虐感。
宣帛弈:“……”
他是畜生他承认。
“别激动了,缓缓,跟着我的口令来,呼气、出气。”宣帛弈嗓音喑哑下来,还在耐心调节呛到的卫司融,“放松放松,宝贝,你做得很好。”
卫司融狠狠瞪他一眼,瞪得宣帛弈觉得自己更像个牲口了。
几分钟后,卫司融坐在路牙子上,冷眼瞥着蹲在面前的宣帛弈。
“别这么看我。”宣帛弈摸摸鼻尖,“融融,不会抽烟真不是大事。”
“对,不能硬才是大事。”卫司融嘲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