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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不渡 第65节

 

她本就没有错,要是硬说有错,只能错在对方在骂第一句时隐忍了下来没有动手。

不可否认的是,哪怕她当了三年多修身养性的大夫,遇事的那一刻,骨子里仍像个只会动手的武妇一样。

她厌恶这样的自己,也坦然接受这样不完美的自己。

人无完人,金无足赤。

“我不是那个意思。”眼里慌张的裴珩猜到她定是以为自己要罚她,心脏似扎满了密麻的银针,疼得他快要呼吸不过来。

他竟不知自己在她心目中成了这样只会一味偏袒他人,让她受尽委屈,苦楚往肚里咽的人。

“我指的错是,你打人的时候,也得要注意一点不要伤到自己,要不然我会心疼的,小时候我不是教过你,打人的时候怎么做到不伤到自己吗。要是打不过就来找我,我为你撑腰。”把人拉进马车里的裴珩打开暗格,从里取出一罐白玉药膏,习惯性拉过她的手置于掌心中为她涂抹药膏。

她因为握着木棍太用力,掌心破了一点儿皮。

主人都不曾在意的细小伤口,没有想到会被另一人放在心上。

直到掌心传来清凉的触感,鼻尖弥漫着淡淡的草木香,宋嘉荣才反应过来她做了什么蠢事。

虽说她小时候磕磕碰碰到,都是他帮忙上的药,但他们已不在是小时候了。

此时他们的距离太近了,近得她能数清他根根分明的纤长睫毛,温热地呼吸炽热的拂落在她肌肤上,泛起一阵颤栗。

不习惯他对自己那么亲密,还是二人同处一室的宋嘉荣下意识把手抽回,眼睛里透着质问的冰冷,“陛下,关于我身世的事,是不是你告诉的他们。”

她问出这句话时心里是不安的,惶恐的,害怕的,因为她怕,怕自己年少所爱一场皆成了笑话,也怕自己成为一场笑话。

闻言,裴珩为她涂抹药膏的指尖一顿,“我何时让你那么不信任了。”更恨的是自己变成了她所不相信的人。

“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你把我最见不得人的秘密说给白若裳听的那一刻起,难道没有想过会失去我的信任!你明知道我有多抗拒我的身世,又有多害怕它会被人发现!”眼睛里涌现一层雾蒙蒙水意的宋嘉荣以为自己不在意的,可事实告诉她,她很在意,在意得要死!

裴珩皱起眉头,闪过一丝困顿的迷惑 “我从未告诉过任何人。”

当年知道此事的人他都安排妥当了,万没有再传出去的可能,除非,是有人特意查她。

那人是谁?他的目的又是什么,手指放在膝盖上的裴珩垂睫下涌现无穷的凌厉杀意。

他发现,他们之间存在着他所不知的,她所不为人知的委屈,苦楚,可他非但没有安抚,治愈她的委屈,给予她的全是不信任的斥责。

难怪她会不信任自己,质问自己,因为自己在她眼里和那些人表里不一的伪君子又有什么区别。

深刻明白之前的自己有多愚蠢,傲慢自大又卑劣自私的裴珩忽然弯身逼近她,强势的占据她的所有视线。

双手拢住她的脸,他的神情郑重而严肃,“我裴晏礼在此对天发誓,若有一句妄言,便教我不得………

在他发出毒誓时,大半个身体快要靠近男人怀里的宋嘉荣慌张的用手堵住他的唇,神色罕见的带了一丝慌张,“不用了,我并不需要你的誓言,也不需要。”

其实在他开口否认的那一刻,宋嘉荣便相信了他说的话。

相信他不会说谎,更不屑说谎。

可,如果不是他说给白若裳听的,她又是哪里得知的。

沉默中的宋嘉荣感受到掌心贴着他的唇,像是她特意伸出掌心让他亲吻一样旖旎。

他呼吸时的炙热气息喷洒在她的掌心处,痒痒的,像一根羽毛轻轻划过,却烫得像是有烧得滚烫的明炭滚过。

一个不算亲密,都称不上是吻的掌心吻,导致马车里的温度都跟着燥热起来,勾缠上暧昧的情丝。

心中产生一丝悸动的宋嘉荣慌忙地收回手,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也止住不堪的胡思乱想,“劳烦陛下在前面的路口将民女放下。”

裴珩没有答应她,反倒是说起,“你走后,她们都很想你,也一直在等你回来,你确定不回去看她们一眼吗。”

他指的,自然是当初宸极宫里的宫人。

“我不在了,她们应该会过得更好。”宋嘉荣扣心自问,她并非一个很好的主子,她离开后,她们应该早分配到了新的主子那里,哪儿还记得她一个旧人。

裴珩却告诉她,“事实正好相反,她们一直坚信你还会回来,这样的你,还有什么理由拒绝见她们。”

她确实没有理由拒绝,也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她以为,她出事后,伺候过她的宫人早就走得一干二净了才对。

未曾想到,事实与她所想的完全相反,原来也曾有人在她不知道的角落等她,守护着她有关于她的一切。

——宸极宫——

正在打扫落叶的青提听到推门声,转过身的那一瞬间,瞳孔猛缩,随后把手中扫帚扔掉,快速地跑过去。

可是等真正靠近时,又揉了好几下眼睛,生怕是自己因为思念太过出现的幻觉,伸手想要去触碰,又惶恐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

“娘娘。”

“娘娘真的是你,是你回来了吗!”

青提吓得去拉旁边的水桃,“水桃,你掐我一下,让我看一下我是不是在做梦,要不然我怎么会大白天梦到娘娘。”

眼眶湿润的宋嘉荣走上前,伸手轻轻捏了她脸蛋一下,“你没有在做梦,是我,是我回来了。”

脸蛋被掐的触感并不疼,但她的触感,留在脸上的温度又是那么的真实。

青提确定不是幻觉后,绷不住眼泪的张开双臂抱紧她,“娘娘你这些年去哪里了,你为什么不回来啊,你知不知道我们有多想你。”

不像青提情绪那么外放的水桃亦是红了眼睛,“娘娘你回来了以后是不是不会在离开了。”

“我………”宋嘉荣咬了下唇,一双水撩撩雾蒙蒙的鹿眼儿望过去,“她们可以和我一起离开吗。”

她们以为她死了后还等了她那么多年,她不舍得让她们在继续等下来。

裴珩含笑道:“她们是你的宫女,她们去留的选择权在你,不是我。”

“谢谢。”

马车上,水桃和青提像只喋喋不休的小麻雀追问着她那些年的事,仿佛要把她缺失的四年时光都补回来。

“娘娘,你失踪的四年里去做了什么啊,我刚才怎么听见李总管喊你大夫,是你做了大夫的意思吗。”青提问。

“娘娘你当年落水后为什么没有回来,哪怕是给我寄个口信回来也好啊,你都不知道我们有多想你。”这是水桃问的。

听着她们絮絮叨叨,好像十万个为什么的宋嘉荣没有丝毫不耐,反倒是一一解释,“我已经不是宫里头的娘娘了,你们以后可以喊我宋大夫,或者小姐。我也确实做了大夫。”

“我不回来是因为我有了想要做的事,想要为此追逐一生而奋斗的目标,我在见识过外面更广阔的天地后,才发现以前的自己有多么的愚蠢,鼠目寸光。”她提起自己喜欢的事情时,眼睛亮晶晶得是遮不住的璀璨,欢快的情绪也传染给了他们。

“哇,娘娘你好厉害,我就知道娘娘你是最厉害的。”激动得直拍手的青提说完,又俏皮地吐了吐舌头,“一时之间还改不过来,我保证,一定会改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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