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来了,周进把人送上了车,本想跟着去的,但对方说不用,他就只是预先赔付了医药费,对方说多了的退给他,就加了他微信。
随后周进他们回了趟农场。
那只咬人的狗,正可怜巴巴地蜷缩在屋檐下,看到周进来了,竖起尾巴摇了摇,飞快站起身。
往常这种时候,它早就欢快地扑到周进身上了。
但今天却没有,只是焉哒哒地耸拉着耳朵和脑袋,有气无力地摇着尾巴,似乎也知道自己闯了祸。
沈书黎竟然从一只狗的脸上,看到了委屈和愧疚。
周进蹲下身摸它的头,轻轻安抚它:“没事了没事了,都处理好了,乖……”
没有想象中的斥骂和指责,也没有教训和惩罚,有的只是温声的安慰。
沈书黎不可避免地心头软了下,他看向男人温柔的眉眼:“它能懂吗?”
周进摇头:“狗狗听不懂人的话,但它能感受到人的情绪。”
“它虽然听不懂,但我必须安抚它,必须有这个过程。它感受到自己被在乎,才不会难过。”
沈书黎有些触动,蹲下身也试探性地,把手轻悬在狗狗头上。
周进鼓励说:“它平时很乖,不咬人的,放心摸。”
王鸿估计是做了什么让它特别难受的事儿,它才反击的。
沈书黎大胆了些,掌心落下,轻轻抚摸着它。
原本焉哒哒的小狗,很快又恢复精神,欢快地摇着尾巴。
沈书黎不自觉露出浅笑,莫名觉得很有成就感。
这时,徐立过来了,也往旁边一蹲,同周进说:“你这,是天降灾祸,因为这狗,失了一笔横钱啊。”
周进不以为意,人活着,就图个踏实,心无愧疚。
是他的狗咬了人,他就要负责,否则半夜都睡不好。
钱这东西,没了还可以再赚,问心无愧却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
徐立下巴一扬:“这狗咬人,不能再要了,要么你卖给狗肉店,要么打死算了。”
沈书黎微讶地看向他,突然有股悲凉。
一条生命的去留,就这么被人三言两语地决定了……想到自己的一些事,他有些难受。
不管做人还是做狗,都身不由己。
周进冷瞄了他一眼,安抚地揽过小狗:“狗咬人,是主人没教好,没管好,主人要承担很大的责任,怎么能全怪它。”
那菜刀天生就锋利,别人没拿好刀,伤到了人,难道还怪刀?
徐立啧嘴:“它咬的人,不怪它怪谁?咬人的狗就不能留,凶性太大了。”
“而且一只狗而已,你农场那么多狗,又不缺这一条。”
沈书黎微微拧眉,忍不住插话:“世界上不管有再多狗,这只狗的生命只有一次,不可替代。”
“而且它不是平白无故咬的人,是那人先惹的它。”
徐立挠挠头,觉得这俩人有毛病:“咬人的狗,它就不是好狗,就算是人先招的狗,那又怎样?没道理人还得去将就狗吧。”
难不成,狗还能比人更金贵了?
周进只是平静道:“每个人在养狗前,就该知道,它会咬人、会闯祸,会调皮捣蛋,这是养狗需要承担的风险。”
“如果没有做好接受这些的准备,就不要养,既然养了,就应该尽力杜绝风险,如果还是出了事,那就担着,而不是把责任甩给小狗,拿它出气。”
因为养狗,是你自己的选择,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沈书黎看向他的眼神,变得柔软,同时松了口气。
徐立被他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最终翻了个白眼:“成,你一天道理多,我就是给个建议。”
回去时,周进骑三轮车送沈书黎。
到了沈家大门口,沈书黎下了车,说过谢谢后转身进屋。
周进突然出声叫住他,确认般问:“我们还是朋友吗?”
沈书黎回头看他:“嗯。”
周进:“是朋友的话,下次如果你对我有什么想法,不满之类的,能不能直接告诉我?”
他挑着笑,耸了耸肩:“突然就被冷待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会有点伤心。”
沈书黎把他调侃的玩笑话当真了,很认真地道歉:“抱歉。下次不会了。”
周进心情愉悦,乘胜追击:“那我想明天约你,你会来吗。”
沈书黎没回答,转身往院儿里走,又随手把门关上。
但在两扇门逐渐合拢时,他朝周进浅笑:“记得带水果来,突然想尝尝果园第一批熟了的橙子。”
回去的路上,周进轻哼着不成调的歌,骑着破旧的三轮,愉悦在他的脸上都压不住。
感觉整个人像是四月里的春风一样,舒畅柔软。
等到了家,把三轮在院儿里停稳当,一抬头就瞧见门槛上,坐着一个人。
老人清瘦的身影,在夕阳的映衬下,沧桑又落寞,手指夹着的一杆烟,氤氲出几分愁绪来。
周进平静道:“爷爷,你回来了。”
前段时间,周二爷一个多年的好友去世,对方在外省,坐火车单程都需要两三天那种,老人奔丧去了,今天才回来。
周二爷瞎了的那只眼,浑浊不堪,随着完好的那只眼一齐看向周进:“嗯,晚上吃干饭,炒小白菜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