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青州听了王老师的意见,这两门课没有速成的办法,必须靠扎实的阅读量才能够看到明显的变化。
他听得特别想睡觉,为了打起精神,只好不停地记笔记。笔记也不全是对他有用的,但是如果不写,他会想睡觉。
语文老师见到他奋笔疾书的模样,十分惊奇,还专门调侃了一句:“程青州,你要是早一年这么努力,我也就不会白这么多头发了。”
语文老师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前两年开始出现白头发,不高,不胖,教了很多年的书,不过依然教得一般,大家听他的课都想睡觉。
上个学期程青州当众出柜之后,他还在上课的时候训斥程青州:“一天到晚想这些七七八八的东西,所以才不好好学习。”
但程青州并不讨厌他,程青州觉得这个老师跟其他老师不一样,其他老师是因为他喜欢男生而讽刺他,这个老师是因为他早恋又不好好学习才借题发挥。至少在那件事发生以后,这个老师还是会在上课的时候训斥他睡觉、看课外书,还是会时不时点他起来回答问题,哪怕让他罚站,也不是去走廊上,而是站到讲台边上,非让他听课不可的那种罚站。他从来没有放弃他。
程青州扬起笑容,敬了个礼,朗声说:“争取以后不让你白更多的头发!”
语文老师笑了笑,“做得到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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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后,宋泉问程青州:“所以今天你也有补习?”
程青州点头,“有,每天都有。”
宋泉叹了口气,“看来我只有自己一个人去孤军奋战了。”
“去哪孤军奋战?”程青州问。
宋泉:“网吧。”
程青州瞪大眼,“你这就不怕被你妈骂了?”
宋泉:“今天早上才被她骂了一顿,现在回去肯定也是接着骂我,那还不如先打两把游戏再回去呢,骂一件事是骂,骂两件事也是骂。”
程青州竖大拇指,“你心真大。”
宋泉摇摇手,“走啦。”
程青州摆摆手,走向另一个方向。
那辆熟悉的suv已经停在路边了,程青州上了车,发现是奉朝英的司机,并不是奉朝英本人。
“奉先生今天有事吗?”
“嗯。”司机点头,“奉先生让我来接您回去。”
“麻烦你了。”
没看到奉朝英,心里有点失望。程青州还想第一时间把自己成绩进步的消息跟奉朝英说呢。他愉快地叹了口气,看向窗外。夕阳落下,从道路两边种植的梧桐穿过来,星星点点地落在地面上。
就在这个时候,程青州的手机忽然响了。
他心想也许会是奉朝英,立即掏出来,看到屏幕上所显示的来电人名字时,愣住。
来电人:爸。
虽然跟宋泉提起他的时候,已经不再喊爸,直呼程庇。
可手机里因为从来没有再打过这个电话,反而保留了过去对他的称呼。
爸。程庇。
他这个时候怎么打电话来了?
程青州一时间犹豫住,不知道该不该接这个电话。
手机持续震动,前面的司机疑惑地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在好奇他为什么不接电话。
程青州没有注意到司机的目光,此时此刻,他原本以为早就决绝的内心被这个电话刺激得方寸大乱。
最终他还是接了。
“喂?”
平静
“你在哪?”程庇的声音响起来。
一如既往,还是和以前一样几乎没有情绪的声音。
就像以前还在那个家里的时候,他可以用疼爱的语气安慰考砸了的程宇凡,转头就可以用冷漠的神色指使他上楼,饭还没吃完?端上去吃。那种漠然的语气,如同指使一个本不该出现在那张桌子上的下人。
程青州:“你有事吗?”
手机那边出现两秒沉默。
程青州心想,程庇大概是被他的态度给震惊到了吧。在被赶出来之前,他一向很会忍,无论程庇对他做出多么过分的事情,他都能忍下去。但和别人的忍不一样,别人忍下去可能是为了保持平稳的生活状态,他不是,他只是纯粹想看看程庇到底能对他差到什么程度。
程庇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劝慰被挑战的恼羞成怒,“今天晚上回家,我有事要跟你说。”
瞧瞧,他说了什么?
程青州看着窗外,眼神疏离冷漠。
——今天晚上回家,我有事要跟你说。
这话说得,好像他只不过是出去玩了两天似的。
程青州眼中的光一寸一寸地冷下去,冷到丧失所有温度,他的声音也出来了。
“没空。”
他说完,立即挂掉了电话。
通话结束的界面退出后,是主页。
程青州想了想,又点开联系人列表,找到那个“爸”,编辑,删掉“爸”,输入“程庇”两个字,保存。
退出界面。
过了两秒,他又点开联系人列表,找到那个“程庇”,编辑,删除联系人,确认。
退出界面。
世界平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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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深。
在这一片高楼林立的cbd,中天基金的大楼就像一柄利箭从中拔出,直入天空。
这个时间点,依然还有很多人陆陆续续从大楼中走出来,带着刚下班的疲惫,汇入涌向地铁站的人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