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的确是在一个小小的工作室干,名义上是联合创始人,实际上什么打杂的活儿也干。安谨言说那时候工作室倒也真的有业务,量不大,但够工作室几个人正常拿工资。干了一年多,学长不满足了,想扩张,不知道从哪找来一笔钱,说要成立个设计公司大干一场。
拉来的钱到底有多少,不知道;业务方向到底在哪,也不清楚;学长带领几个人搓了一顿,酒足饭饱之后单独留下他,醉意朦胧地说,“小安,所有的人当中我最看好你,哥现在有个事要拜托你,我身份特殊,新公司不好直接出面,你是哥最信得过的人,你来给哥当这个法人代表好不好?”
“……然后你就同意了?”黑暗中,这故事听得我一脑门黑线。
“昂。”
公司成立后,这学长就专注于拉业务,把管理事务全权交给安谨言。他来公司的次数越来越少,问就是在找业务,但找来的业务也越来越少。为了维持公司运营,安谨言还把自己存的钱全补贴了进去,但最终,有一天突然两个穿制服的人走进办公室,告诉他,他们公司欠了客户很多钱,人家集体报了警。
公司账上就剩几千块,资产就十来套烂桌椅,而作为法人代表,安谨言,稀里糊涂成了老赖。
作者有话说:
友情提醒一下啊,尤其是正在找工作或者刚工作不久的宝,不要轻易给人做担保,或者脑子一热去给老板做什么分公司法人代表,免得被坑。
最近有点寂寞啊,这本没人看了吗?
4
作为老赖,安谨言没法坐飞机,还被限制高消费——当然,其实他也没什么高消费,最重要的是,他没法找到一份安稳又能多赚钱的工作。大企业招人要进行背调,他的老赖身份根本过不了关,小公司嘛,那点工资温饱尚可,想要还完天价债务,无异于异想天开。
继父给的三万块,刚到手还没热乎,就又被债主追了去。逼得安谨言身无分文,不得不搬到我们这个小区,挑中了最便宜的顶楼。
我跟他熟了之后他说,苏哥,冤有头债有主,我一定得把那老王八蛋找出来,先抽他丫的三天三夜,然后送他去吃牢饭。我这辈子就认一个理字,该我还的钱,我一分不会少,不该我还的钱,我一分都不会出!
说狠话一时爽,被追债火葬场。债主们但凡能找到大老板,何苦为难他一个被骗当法人代表的愣头青。好在安谨言为人诚恳,之前工作时积累的人脉还在,大家看他不容易,常给他介绍些零敲碎打的设计工作,勉强赚个生活费。
为了尽快摆脱老赖身份,安谨言没少想办法挣钱,甚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他是我见过的最会搞钱的人,没有之一。
我们这个小区老人多,年轻人少,很多老人连老年智能机都不会用。疫情那会儿出门买菜困难,大部分身在外地,甚至外小区的子女们没法关照老人,安谨言瞅准机会,把整个小区的“智能机使用困难户”都收拢到自己手里,代为网上订菜,然后让老人的子女们把菜钱转给他,每份就多要十块钱,美其名曰“辛苦费”。
那会儿兵荒马乱的,谁会心疼这十块钱?除此之外,安谨言还有一手精湛的生活技能,大到修理洒扫,小到剃头理须,他都能舞弄一二。老人家们生活需求简单,碰上这些事,只要一个电话打到安谨言那儿,不出半个小时,热心小安就会带着全套工具敲门。
社区看他可怜,又是个随叫随到的自由工作者,有时一些活动——什么扫个雪啦、献个血啦、组织个讲座啦,给个一两百劳务费的,也会尽量照顾他让他来。一来二去,我们小区的老人和他们的儿女,都吸烟刻肺地记住一件事:有事情,找小安,花小钱,保心安。
但安谨言吧,有时候热心着热心着就用力过猛了。有一次,社区联合派出所给老人们开展防诈宣传,来宣传的警官说想找个人配合,演一下诈骗犯,以便更生动地给老人讲解诈骗模式,于是社区主任就找安谨言帮忙,报酬是100块的超市购物卡。
安谨言拍着胸脯说没问题,还不顾我的激烈反对拉上我,花了一晚上排练了好几种诈骗犯罪模式。
活动那天,我俩扮演一对奸贼,展示了时下流行的各种骗术,最后在警官的讲解下一一被拆穿。老人家们本来就容易被带动,连笑带讨论,把气氛炒得很是热烈。眼瞅着宣传活动马上就要圆满结束了,社区主任临时多嘴了一句:各位爷爷奶奶,上完这堂课,大家都不会再轻易相信陌生人的骗术套话了对不对?
老人家们纷纷道:对!绝对不会!这下没有骗子再能骗到我们了……
那会儿我俩上完洗手间,正待返回活动室,骗子一号安谨言恰好听到了这句话,不知怎的突然好胜心上头,脑子一抽抽,反手就拉下了门口的消防警报。
是夏日的午后,活动室里只有老旧的吊扇努力驱赶着暑意。尖锐的警报乍然响起,把头昏脑涨的大家激得一个激灵。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只见安谨言旋风般一头冲进活动室,大喊道:不好了楼上着火了!大家赶紧走!快走!别管随身物品,尤其是手机,电池爆炸更危险!快快快把东西给我你们先走!
活动室里一下子乱了起来,桌凳噼里啪啦地响,一屋子平均年龄七十往上的老爷爷老奶奶,一边颤巍巍往外跑,一边乖乖地跑到门口就把手机钱包递给安谨言。其中年纪最大的快九十岁的崔老爷爷,还是被两个六十岁的大叔一左一右给架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