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他现在想要驻足于此,却发现已经人去楼空。
傅掩雪想要去推开门,却沾了一手灰。这里已经被杨持锁上,他推不开。
傅掩雪给杨持打了电话。
他静静听着等待音。
很快,他听到了嗡嗡声。另外一部手机震动起来。
杨持的手机也在他身上。
傅掩雪将那闪烁着的“掩雪”接通,有点茫然地,一个字也没说。但这样并不好。他将手机放在唇边,声音很轻,从这部手机到另外一部,只需要不到半秒。
他说:“杨持,我有点想你了。”
他语气里有自己也不曾察觉的委屈,但这一次回应他的只有随着日光而一起降落的风声。
因为画展的事情发生太过突然,杨持的所有东西几乎留在公寓里。傅掩雪在出发之前翻了一遍杨持的行李,在抽屉里找到了钥匙。
他拧开门锁,扑面而来一阵岁月的气息。
大厅里摆放着一张方形木桌,看得出来已经用过很多年了,虽然陈旧但依然被收拾得很干净,面上只有一层淡淡的灰尘。往前是一条直通后院的走廊,小院子里有一口水井,再往前就是厨房。而在走廊右手边则是楼梯。
傅掩雪拾级而上,惊起阵阵浮尘,他忍不住咳嗽,这可能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到这种农村小屋来,但他并没有因此而放弃。他到了二楼走廊,打开了第一个房间。
天色有些晚,傅掩雪没发现顶灯开关,找了半分钟才注意到的一根暗红色的拉绳,他下意识一拽,悬在头顶的钨丝灯亮了。
这是一件布置得非常整齐的卧室。
傅掩雪毫不意外。杨持心思从来细致,并不大大咧咧,而是很爱干净,他记得杨持当时哪怕是正踩在梯子上整理书架落了一身灰,和他打招呼时也忍不住擦了擦手又擦擦脸。当然,手上的灰尘也擦到脸上去了,在脸侧留下了几道浅浅的黑色“胡须”。
这些记忆忽然浮现。
傅掩雪知道,这不是意外。原来他一直都记得。
屋子里拜访着一张自制的木头书桌,台灯是十几年前过气的样式,桌面上摆放着一张旧照片:小男孩穿着红色的棉袄,被父母抱在怀里。三个人脸上都有因为热度而升上的绯红,十足喜气洋洋。
应当是某一年的春节拍下来的。
相框边缘很整洁,看得出来主人的爱护。
这张照片对于杨持而言很重要,但并没有带到城里去。
为什么?
是因为……始终觉得自己不属于那里吗?
总觉得自己有一天会回来?
傅掩雪只觉得心脏一阵抽疼。
原来……杨持随时准备离开他。杨持想了这件事多久,还是说从一开始,杨持就不打算停留?
傅掩雪不愿再想,或许是不敢再想。
他走过杨持房间的每个角落,想象着孤独的少年如何在这里度过岁月。傅掩雪从未尝试过想象过他人的人生,而这第一次是为了杨持。当一个孤单的少年身影从他眼前快速跑过,他妄图去伸手抓住,最后只抓到了风。
他失神落魄地看着空无一物的掌心很久。
直到杨持的手机收到消息震动起来,傅掩雪立刻点亮屏幕,发消息的人却是杨舒景。
——杨持,听说你滚了?
——早说了,城市不适合你。
——要是你早点认清现实,现在也不必这么灰溜溜的。啧,丢人现眼。
……
傅掩雪手指发僵,他快速翻看着杨持和杨舒景的聊天记录。消息最开始,竟然是他的照片。对应的时间,正是他带着杨舒景出差的日子。而当时杨持正在医院。
杨舒景……讨厌杨持。
而为了对付杨持,他也成为了杨舒景的工具。
傅掩雪不敢想象当时杨持的心情,失望,沮丧,还是痛楚?
可这一切,他真的不知道吗?
他在心里拷问自己,傅掩雪,你真的不知道吗?
手机那头还在孜孜不倦地弹出消息,杨舒景的每一条泄恨似的话语都在将傅掩雪曾对他寄予的一切幻想打碎。
直到现在他才看清,什么天上的月亮?杨舒景只是一个他空空捏造出来的幻想!
这样高昂的胜利者的姿态……这样耀武扬威的落井下石。
杨舒景令傅掩雪感到无比恶心。
旅鸟
晚上,傅掩雪收到了助理的消息,一切都按照他的安排正在有条不紊地展开。
城里,他留着石杏在监控着王承南和向氏的动向。
而他在玉茗山守着。
他不知道杨持什么时候会回来。但他相信,只要他在玉茗山,杨持就一定会回来。
傅掩雪坐在杨持的书桌前,随手打开了一本教科书。教科书上的空白处除了写满了笔记,还被画上了可爱的小人,从小窥大,足见它的主人也有活泼可爱的一面。
傅掩雪的手指慢慢地划过小人们,他们好像在手指底下栩栩如生。
杨持……你有这样的一面,我才知道。
傅掩雪翻开相册,相册里都是上了岁数的老照片。男孩是在父母充满爱意的注视下成长,每一张照片都诉说着杨持曾经家庭的幸福和圆满。然而,照片似乎停留在小学时期,从那以后只剩下空白。
傅掩雪顿时明白过来,在杨持的父母离开以后,没有人会关心他是否安稳地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