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持愣了一下,手不自觉握紧了筷子:“不用了,你先去洗漱吧。”
“那我很快过来。”傅掩雪闭眼蹭了蹭杨持的脸,“别乱跑。”
“……嗯。”
听到脚步声走远,杨持摊开手掌,掌心已经被汗水打湿。
杨持难得有些精神,像从前一样给傅掩雪做了早餐,傅掩雪心中半是高兴,半是焦躁不安。最近的杨持的确温顺过了头……但这不正是他想要的吗?
“这算是生日礼物吗?”傅掩雪捧着碗,“长寿面?”
“我们那边的习俗。”杨持埋头吃饭,不敢看傅掩雪的眼睛,“不知道你们这里有没有。”
“好像有,但我们家很少这样做。”傅掩雪的表情里没有失落,傅家这样的家庭,聚少离多是常事,大多数时候就连傅掩雪自己也要忘记生日。
“……”
杨持心里微微一动,鬼使神差地问了句:“杨舒景也没做过?”
话音一落,两人俱是一怔。
“没有。”傅掩雪却出乎意料地冷静,像是在陈述一些久远的、与己无关的往事,“你和他,习惯差别还是很大。如果不是我知道你们都来自玉茗山,或许我会认为你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昨天顺着杨敏敏妈妈说的话,并不是惺惺作态。
当杨舒景在他心中的形象渐渐褪去光芒,他看到了那个一直被遮掩住的杨持。
男人身上没有故作姿态,也没有浮躁虚荣,像一轮皎月,不歌颂自己,不炫耀自己,在每个夜晚里,将旅人的路途照亮。
他想……他是时候放下杨舒景了。
“是吗?”杨持微微勾着唇,不知道是苦笑,还是自嘲。
他和杨舒景的“差别之大”,他早就清楚。
他们之间都到这样地步,傅掩雪依然对杨舒景充满憧憬。
他身心疲惫,却又觉得自己可悲。
杨持深呼吸,让自己看上去轻松一些,他舔舔唇,笑着对傅掩雪说:“小雪,生日快乐。”
傅掩雪微微一怔。
杨持走过来,在他额上落下一个主动的、虔诚的吻。
“走吧,小寿星。”杨持说,“画展马上就要开始了。”
这是傅掩雪送给他的画展。
这是第一次,傅掩雪顺从他的意志办的画展……
但或许,也是最后一次了。
离别是灵魂的死亡。
在去往会场的路上,杨持一直将眼神停在窗外,这城市的生机似乎也和太阳一样升起了,人流车流在交叉涌动着,仿佛永无宁日。
杨持将手放在车窗上,手指不自觉地画出几条杂乱透明的线。
另一只手覆盖上来,杨持身体一震,却不敢回头看。
“害怕?还是担心?”傅掩雪笑了一下,“第一次难免有些紧张。”
杨持鼻子有些发酸,他快速眨眨眼,扭着脖子看着窗外,不敢回视,努力做出云淡风轻的模样:“担心倒是算不上。”
“虽然这次是‘赶工’,但效果不会差。”傅掩雪轻淡的语气里有天然的自信,这来源他底气充沛,是一种自然而然流露而出的、对自己实力的自信,“今天是第一场,以后还会有第二场,第三场。杨持,我早就给你说过,只要你想要,我都会出钱给你量身打造。”
杨持沉默了一会,等待车辆驶入车库时,忽然问了一句:“如果杨舒景拦着呢?”
傅掩雪短暂愣了一下:“他为什么要拦着?这对他没有好处。”
“我是说如果。”杨持苦笑道,“而且,你怎么知道没有好处?”
杨舒景本质上是个商人,现在看来更是准备把自己打造成个人ip,如果杨持能拿下各大名家画展的策展名头,对杨舒景而言当然能形成有力的竞争。
“他不会和你抢的。”傅掩雪现在只觉得杨舒景这个名字刺耳,“你怎么老提他?”
是不会,还是不敢?
杨持闭了闭眼:“算了,就这样吧。”他率先了走出去。
傅掩雪对于杨舒景的维护他看在眼里。
他知道自己心志不坚,如果傅掩雪现在说一两句好听的,哪怕只是骗骗他,他可能都无法坚守底线。
现在这样的状况,风言风语在不断发酵,他在杨舒景订婚宴上的笑话早就传开,傅掩雪却在口头上维护杨舒景的体面,杨持已经顾不得嫉妒,只剩下悲凉和自嘲。
傅掩雪很快追了上来,杨持最近的总是闷闷的,他倒也是习惯了,抓住了杨持的手,不容对方挣脱:“我们一起进去。”
杨持暗中使了一下力,傅掩雪却越抓越紧。
一路上都有人不停朝着他们看来,眼神说不清是艳羡还是妒恨,杨持浑身不自在,等到他们进了会场,杨持趁着众人给傅掩雪寒暄问好之际,这才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傅掩雪也没在意,只是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画展定在本市最大的会展中心,祝贺“画展圆满完成”的花篮早就摆好,整体设计简洁而不简单,以茉莉为主,白绿相间,生机勃勃,典雅清新。
“喜欢吗?”傅掩雪说,“我感觉和你很配。”
杨持抬起手,在距离绿叶只有一厘之时,又缓慢垂了下去。
他马上就要离开了,不能有多余的怀念。
怀念只会让他踟蹰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