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沈朝说:“我点了外卖,待会儿一起吃点。”
沈朝的目光从小狗身上挪回来,“我下午吃过了。”
“稍微吃点,就当是陪我吧,我还没吃晚饭。”
沈朝便答应下来。
岑一清虽然心里满是疑问,但此刻没有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不知道如何开口比较好,只好先转移一下沈朝的注意力,让他不要想那些不开心的。
外卖很快到了,岑一清去取来,放在餐桌上一一打开。
食物的香气溢出来,热腾腾的。
两人面对面坐下以后,岑一清有些抱歉道:“我手机下午就没电了,没看到你发来的消息,所以一直没能回复你。”
“是我自己没经过同意就过来找你,”沈朝垂着眼眸,低声道,“我只是不知道能去哪儿?”
岑一清心也跟着下沉,温声道:“我理解,有需要可以随时来找我的。”
他对一切都很有耐心,他理解所有人,只要能力范围内。
“今天就不用回宿舍了吧,你在我这儿好好休息一下。”岑一清说。
沈朝默默点了点头,道了声谢。
小狗在桌子底下咬岑一清的裤腿,它也想吃。
岑一清换了筷子给它喂了个肉骨头,再看向沈朝:“明天有早课吗?”
“第二大节有课。”
一般学校里的第二大节课是十点多才上,不用赶早八还挺好的,岑一清想着明早去画室前正好能将沈朝送到学校了。
沈朝吃饭似乎没什么胃口,吃得很少。
他感觉到自己有些许的鼻塞,鼻腔里的呼吸也很热,但他没放在心上,也没说出来。
岑一清盯着他看了看,直到沈朝察觉到他的视线,抬眸:“怎么了?”
“还不开心吗?”
“没有。”沈朝别扭地回道。
但他看起来并不像是没有的样子。
岑一清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一点端倪。
从岑远的口中,他知道沈朝这个周末是要回家给长辈过生日的,所以必然是在那里发生了什么,沈朝才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这里。
但岑一清没逼问他。
吃完饭,简单收拾了下,洗衣机里发出低低地轰鸣。
沈朝觉得有点头疼,但还能忍受。
他想帮岑一清把客厅的这些杂物整理了,岑一清看出他的不在状态,见时间也不早了,便让他去休息。
客卧就在岑一清房间的隔壁,因为之前岑远住过,所以房间里东西摆放还有点乱。
岑一清顺手将岑远搁置在床头的外套塞进衣柜里,他交待沈朝好好睡觉。
沈朝这一夜里睡得并不安稳。
他梦到很多事情,梦里纷繁复杂的一切让他感到头痛。
更多的,他梦到自己的妈妈。
梦到有记忆时起罗暮芸买给自己的第一个玩具一只小汽车的模型,那时候每个小男孩都有,沈朝没有说他想要,母亲还是给他买回来了,她说大家有的他也要有。
梦到罗暮芸在书桌前写日记,身子单薄,沈朝喊她,她就合上日记,侧身笑着看过来,笑容有些逆光,说在呢。
梦到罗暮芸来学校参加家长会,摸着他的头说“爸爸太忙了来不了,但你很棒”。
梦到罗暮芸为他做生日蛋糕,确实每一年的蛋糕都是她亲自做的,每一年都不一样,有十五个款式。
梦到罗暮芸给自己录像,她经常这么做,用相机录下来很多画面,沈朝那时候还会板着脸让她不要拍了。
她有着温婉的笑容和黑色柔亮的长发,后来笑容渐渐变成了和沈明远争吵后的哀伤,长发也在生病后剪掉了。
梦里罗暮芸说:“小朝,我不想跟你一起生活了,太累了。”
他追问罗暮芸为什么不要自己,是不是他还不够听话,成绩还不够好,还是因为他在学校闯祸了。
他已经十多岁了,可以跑得很快,但依旧追不上母亲离去的身影。
然后母亲在他面前永远闭上了眼睛。
沈朝感到很痛苦。
他不停冒冷汗,身体又热又冷,令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整个人好像溺水,挣扎是徒劳。
直到感觉有人触碰自己,温凉的触感让他终于从水里探出头来。
他疲惫地醒过来,满眼血丝。
房间里没有开灯,遮光窗帘也没拉开,已经是早上了,但仍是处在一片昏暗中。
床头是岑一清的身影,他本来想叫沈朝起床的,顺便送他去学校。
“沈朝,你发烧了,”岑一清收回试探他额头温度的手,温声提醒道,“还在做噩梦。”
沈朝的心悬空又下坠。
他还没有从梦里缓过来。
但岑一清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他感觉自己失落的空落落的心逐渐被对方的温柔给填满。
让溺在水里的他能抓住一根浮木。
“我去给你找找退烧药。”
岑一清见他不说话,知道他是发烧后反应迟钝。
他说完就打算离开了,但沈朝几乎凭着直觉伸出手拉住了他。
像每一次他都能准确无误拉住岑一清那样。
沈朝头昏脑涨,可是他听着岑一清温柔的声音,很想要留住他。
他怕岑一清也走了。
沈朝手心烫得厉害,身上的体温也很高,但他在昏暗的光线里紧紧抓住岑一清的手,没有放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