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败。
古朴简单的门扉没有多少装饰,热闹而不繁杂的人声响在耳边,宛如是沉淀了岁月的安谧场景。
时隔半月有多的时间,依望站在树下,直目望着那间刻了‘来缘坊’三个字的店面,一时不能反应。
明明来前是说不出的欢喜,可真的看见后却又安静的如同镜面水泊,是不起波澜的沉稳安心,似乎再多的复杂情绪到了这里都悉数沉归在了一起,从头到尾的舒适无b。
天se不浅,温婉如柳的nv子正陪着最后的两位客人还在挑着伞面,走到门边时无意的转眼扫见一抹熟悉的影子在门外不远处的扶桑花树下站着,瞬间眼中一喜,立刻抛下客人迎出门前,对他扬眉笑道:“你来了。”
隔着不远的距离,那素婉的nv子在百花丛中笑的很美,短短三个字却一路火火闹闹的把他整片心房都烧的滚热。
有凉爽的夏风从巷角的拐弯处吹来,吹得人身心舒畅,依望望着她,也是回之一笑,低眉徐徐道;“是,我来了。”
悠悠白云等天青烟雨,而她在等他,这夜的月se定然会极美吧。
柳卿卿很快把依望迎进店中,满脸掩不住的喜se,若非客人还在,便连生意也不愿做了。
幸而客人算不得多,她暂时把他安置在柜前坐下,给他端来了早就备好的茶水点心,让他在旁边稍候。
再喝着那茶的滋味,依望才又喝到了那袅淡的柳香与桂花的甜味,哪里像是他屋里那g涩的难以下咽的寡淡茶水,因此分明一杯茶而已,却喝的他人摇摇快飘了。
那厢,心心念念的人就在不远处坐着,低眉顺目的喝着自己泡的茶做的点心,柳卿卿哪还有认真待客的心思,陪着客人挑伞时总是忍不住的眼光往某处飘。
“柳娘,这情郎一来,你这心都要跟着飞了呀!”那客人是熟客,看她这幅模样便故意打趣她,“瞧着是个挺周整的俊俏小伙,哪家的?什么时候认识的,之前怎从未见过他?”
之前依望都在她的内院养伤,又被仇家追杀,哪里敢让他抛头露面,唯恐引来祸事,甚至依望走后她都不敢跟任何人提一字半句。
她这样懂事聪慧,所以依望走时一字未有嘱咐,毫不担心她会透露自己的消息出去。
被他打趣的柳卿卿也不羞恼,只瞥了他一眼后低低笑道:“孙哥儿,今日你看中的伞面,我都给你打个折扣,快些选吧。”
“得了,买你家伞这么久了,你还是呢,刻什么?你可带了自己的刻章,还是就写依望二字吗?”
没想到依望垂了眼好一阵儿没说话,柳卿卿差点以为是自己贸然说错了,刚要道歉,却听对面的人缓缓吐出了两个字:“公子。”
“什么?”
“公子,我姓公子。”依望抬眼看住她,那双漂亮的滚滚鹿眼在屋檐照下的yan光里潋滟生光,薄薄的唇瓣微分,“我姓公子,名依望,字望之。”
柳卿卿怔楞好半响,不为其他,就为这个名字而心思晃荡。
公子依依东望,这个名姓如此的特殊,便是贵家公子里也难以遇见一次,偏偏是这个为奴为婢的男子的名姓。
分明不匹,但配着这个生得温目细眼的男子又如此的合适,给他那个卑贱不堪的太监身份也笼罩上一层淡淡的光芒,让人心动。
这名字透着无以言说的期盼与yu语还休的美好,仿佛这一个名字里寄托着多少情思的幽长故事。
而随后依望的轻声叙述便证明了这个猜想。
“当年我娘才怀了我,便跟随父辈去花都数月看生意,我爹就在家中等待,日日守在东边的窗口期盼我娘早些回来,所以我娘给我取名公子依望。”
他说着,反手握住了柳卿卿的双手,大大粗糙的掌心握着那双洁白柔软的手,十分显眼的刺目,他甚至不敢重握几分,唯恐会握碎了那纤细脆弱的手腕。
是他以前都不敢奢望的东西,但现在就这样乖巧温顺的躺在他手中,简直像是做梦一般的不真实。
为了这份不真实,他甚至甘愿用一切去换。
于是依望在柳卿卿诧异的目光里,低下了头在她的手背上印下极尽虔诚的凉凉一吻:“柳姑娘,即便今后你变了心,不喜欢我这个残缺的身子,我也愿意如我爹一样的日日依依东望,等你回来。”
他从未主动的与她接近过,如此亲昵的举动足令柳卿卿十分惊诧,而惊诧过后就是眉开眼笑,随后倾身在他额头落以一吻作为回馈。
“不会了,这次,换我等你。”
柳树院子里,青砖屋檐下,画伞如花丛里的两个人携手相笑,岁月静好,安谧如初。
深夜,月弯如钩,凉凉银水泄了帝都的一户宅院的h0ut1n满地,印着草丛里鲜yan的血se越显冰凉的透骨。
“公依望,你做任务也敢魂不守舍,是活腻了么?”
头顶突兀响起的一道低哑冷冷的声音把依望拉回神,周围人声鼎沸,尖叫声与求饶声充斥尽耳,他却能清楚顺着声音的源头抬头一瞧。
正是这时,有人从天而降,手上的长剑鲜血滴答,倒印着长剑的主人如玉般的面庞,纤长浓密的羽睫也遮不住下面y沉沉的黑珠眼瞳。
话落,那人甩手一剑往他刺来,剑偏三分,擦着他的耳际径直刺向身后,几乎是立刻一声痛呼响起,他再头也不回的反手刺去,一个家丁模样的壮汉拿着残破的刀斧,就si不瞑目的倒在了他的脚边。
想起今晚还要去见心上人,不能沾染上w浊之物,依望连忙抬脚躲过了那家丁身下浸出的血泊,走到那人的面前,向他诚挚的致谢笑道:“多谢苏公相助。”
“你最近总是心不在焉,可是出了什么事?”苏浅衣面无表情的盯着他,话说的倒是冷漠,但那里面的担心却有几分真诚,“公依望,我要提醒你,咱们身为东厂的人,命都是老祖宗的,由不得你自己糟蹋了。”
自从那次他相助苏浅衣后,又在他特意的讨好接触下,两人的关系b之以前要好去许多,谈话之间颇有些兄弟之意。
这人的x子冷归冷,但的的确确是个靠得住的人,依望便扬眉一笑,顺势应道:“多谢苏公关心,我记住了。”
“谁关心你。”苏浅衣冷冷的横他一眼,“我是怕你残了si了,后面老祖宗有事使唤起来,我一个人要顶两个用累的要是,反而白白便宜了你。”
还是个嘴y又心软的x子,依望忍俊不禁,不无好笑的连连应下:“是是,苏公说的是,为了不教苏公累坏了,我今后一定当心些,断断不敢si了残了拖累你老!”
苏浅衣一听皱了皱眉,不快的瞪他道:“你贯是油嘴滑舌,也不知怎地就取了个如此温雅的名姓,简直糟蹋!”
他的名姓特殊,千百人之中也难以一见,许多人就觉得新鲜,往日不是唤他公子就是叫依望,显得十分亲昵又文雅,一度与以残忍狠厉闻名的东厂格格不入。
因此打从见面那日起,苏浅衣就对他的名字嗤之以鼻,深感他与那个名字差之千里,便从不如旁人唤他的法子,只连名带姓的唤他公依望。
依望也不在意那点小事,此刻被他呵斥亦不反驳,只是转着手里的剑,微微垂头发出低声的笑。
他总是这样的作态,无论对方是狠是戾,是骂是折,他只要懒得应对便只是笑,等着对方的气下去了就无所事事的转身离开,好像半点灰尘不沾身,反而教别人拳拳打在风力,无力发泄。
苏浅衣与他同僚多年,他这幅姿态见了不知多少次,说了他几句就转口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