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
-
锦安然的青春期满是创伤,没有什么值得让她回忆的东西,如果有,可能是某个人,某个再也见不到的人。
幼年时,邻里间的孩子们都有报兴趣班,在那个年代仿佛成了一股风潮,同一个小区的家庭主妇闲聊时也会聊到自己的孩子报了什么,锦安然的母亲唐素馨听到对门家的女孩报了美术班已经学了好几年了,就问锦安然想不想学。
“安然,想不想跟姐姐一起学画画?”
某次在放学回家的途中,两家人刚好遇到,对方主动邀请锦安然来学习绘画。
锦安然隻记得,那个姐姐看着自己,笑得很甜很甜。
“想。”锦安然也回应她一个甜甜的笑。
锦安然仿佛对于绘画很有天赋,得心应手,学习速度十分快,培训班的老师每次课后都要对她连连夸讚。她也痴迷于此,每天上完课后便练起素描。仅仅只是一年多的时间,已经画的像模像样,颇有风采了。
只是不测风云飘到了她的头顶。
因为被检举偷税漏税,财务报表纰漏严重,锦安然父亲锦天雄的公司被监察机构查封。
公司是这个男人半辈子的全部心血,他不肯卑躬屈膝的去做别的工作,便整日饮酒消愁。唐素馨外出工作,回家还要当出气筒。打骂都不可避免。
不知是第几次,锦天雄酩酊大醉,晃晃悠悠地跌撞进她的房间,发现了她书桌上的那些素描,发神经似的将她的心血全部撕碎,随后借着酒劲将她数落一通后,把她关到了门外。
其实自从锦天雄的公司出了问题,她就停下了所有绘画课程,剩下的基本上全是自己的兴趣在苦苦支撑着,这些没有藏起来的画纸,就是平时兴趣的积累。
她站在一闪一闪的楼道灯下,手里紧紧的攥着从锦天雄手里抢回来的一幅素描。
老旧的楼道灯最终还是支撑不下去了,挣扎着闪烁了最后几下后便将生命托付给了黑暗。
整个楼道瞬间变得寂暗无比,锦安然的身体开始哆嗦起来。
害怕,她很怕黑。
失重感,无力感和莫名的恐惧一瞬间涌入了她的胸腔。十二岁的她独自被淹没在黑暗里。
同一栋的所有邻居基本上都知道了她家里的情况,没人愿意理会一个家庭出问题的孩子。
她的思维在夜里越陷越深,寂静的黑暗中也有廖廖闲言碎语不断的笼罩着她。
恐惧到了尽头便是愤怒,她突然想把手上那唯一一张素描也撕掉。
就在她再次紧紧捏着已经褶皱不堪的纸张时,黑暗中一隻手抓住了她。
“别这样,安然。”
锦安然转过头,看见了她。
邀请她学习绘画,课上会坐在她的旁边,给予她指点与关怀的那个姐姐。
左手拿着小手电,右手握着锦安然因为绝望衝动而想把纸撕烂的手,颤抖着的手。
她带来了光。
“姐姐……”
“会好起来的。”
姐姐轻轻地搂住她,抚摸着她的脖颈,让她冷静下来。因为害怕而颤抖地身体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锦安然紧紧地贴着这依靠,不愿松开。
-
她又思考了一番后,并没有将两隻手握在一起而是都匍匐向上,一高一低,手颈处形似暧昧的贴合。
然后轻轻的用渲染工具刷上一层淡淡的蓝色,开始不断地试色。
“轰隆”一声闷雷,把全神贯注的她吓了一跳。她朝窗外看去,天空不知何时已经乌云密布,乌压压一片悬在头顶,看这架势,难逃一场大暴雨。
雨倒也不迟到,下班时间一到便倾泻而下,办公室上下被这意外的雨搞得乱作一团,全都在找伞、披雨衣。
锦安然并不着急,她一刻钟前发现自己没有带伞,想着等这暴雨停了再走也不迟。
暴雨应该不会持续很久的。
“安然,没带伞吗。”熟悉的声音传入耳朵,是陈傲雪。
“没事的陈姐,我等这雨停了就走,这样的暴雨应该不会持续很久的。”
陈傲雪撇撇嘴:“不一定哦,天气预报说这暴雨过后要一直降雨,降到很晚,要不我送你回去?”
“谢谢陈姐,我一会自己想办法吧。”
无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锦安然一直在很刻意地保持着和陈傲雪的距离,并不是陈傲雪有多么可怕,只是她的第六感在作祟。从第一次接近她开始,到现在,她都觉得陈傲雪有一种很奇怪的目的性。
这位看起来人畜无害的a组组长,想从她这边得到些什么,又或者,拿她当工具,来获取一些什么。
陈傲雪叹了口气,装模作样的惋惜道:“安然,你今早路过白总办公室的时候,听到了苏总监和白总好像吵得很厉害,发生了什么吗?”
“《sensibility》的子产品《haze》在竞标收稿首期封面的设计,白总出差的时候刚好了解到了,便把这个项目交给了苏总监。”
陈傲雪很想保持冷静,但是听到了《sensibility》的名字,眼睛还是不自觉地瞪大。
“你没事吧,陈姐。”
陈傲雪握着伞的手有些颤抖,听到了锦安然的声音立马把动作压了下去。
“这么重要的项目,白总为什么不开会呢?”
陈傲雪还想问写出什么,但是锦安然倒是突然变得呆头呆脑的模样:“不清楚,我也只是被叫到办公室听她俩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