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
洗手间里洗澡用的黑色塑料拖鞋。拖鞋很大,小夜的脚斜斜地插在里面,晃晃荡荡的,像两片白得晃眼却无所适从的玉兰花瓣。
梁修搓搓手,往画板后面的椅子一指:“来,坐到这儿来。”
小夜往那张椅子走去。
他和小昼不一样,不像当日的少女兴奋又忐忑,少年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圾拉着那双大塑料拖鞋,每走一步,脚趾就要费力地向上抬起勾住鞋子不让它们滑出去。
这个小动作让梁修玩味了很久。
那几个小脚趾是那么莹润漂亮,让他一时忘记了,它们属于一个男孩儿的身体。
直到小夜将浴袍脱去,他才意识到这一点。
4
梁修画过几十个裸体模特,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以为自己已经完全可以做到心如止水了。
然而当他看见小夜一丝不挂的身体,假装不经意遮住私处的左手,和那一双已经湿润了的眼眸时,他承认,他的心脏居然悸动了。
他看小昼时是有欲望的,所以心跳。可是对这样一个男孩儿心跳得这么快,他想,大概是因为他们拥有一样的容貌吧。
孪生,真是奇妙的存在。
梁修定定神,故作轻松地一笑,慢慢走到小夜面前,一边帮他摆姿势,一边说:“第一次做裸模都有点儿紧张的,没事儿,放松点,脑子里想些田野大海之类舒适的画面。”
小夜不吭声,用一双湿漉漉的黑眼睛看着他。
梁修蹲下身,握起一只脚踝,将那只脚上的拖鞋取下来,拿到一边。接着是另一只。
他突然不想松开了。他怀疑这细弱的脚踝是用琉璃做的,在阳光里竟然半透明,皮肤下面细密的血管清晰可见。仿佛手上稍一用力,就能把它捏碎,折断。
心脏没来由的一阵钝痛。
然后他站起身,将窗帘拉开。
呼的一阵大风,白色的窗帘像巨大的翅膀一样飞展开来,轻抚着少年光洁的脊梁,他的微微凌乱的头发,他的大腿,手臂。像是个洁白的梦境一般。
梁修看呆了。旋即慌不迭地扑到画板前,疯狂挥笔,想把方才那一幕记录下来。
画了不知多久,他立起身,叹了一口气。抬眼看小夜,忽然皱眉,走上去,把小夜的左手覆盖到他两腿间。
那个高高扬起的事物上。
“休息一下吧。”梁修说。
他转身拿了一瓶红酒回到画板前,不再抬头看小夜,画上几笔,就仰头灌一大口酒。
小夜依然保持着被摆好的姿势,一动也不动。
画中的人被他画了乳房,小小的两只,不甚丰满,小巧可爱,是他那日隔着衬衫摸到的形状。
他又猛地灌了一大口。酒呛到鼻子里,他弯下腰剧烈地咳嗽。一只手在他背上轻轻地拍打。
“我咳咳!我没事,小……”
那张他渴慕的脸。这样近,近在眼前,触手可得。
他的手就那样捧起了那张脸,醉眼迷离地看着。
一双湿漉漉的黑眼睛回望着他。这双眼太深,深渊一样,他的魂儿都被吸进去了。
他吻了下去。是很柔软的两瓣唇。年轻的呼吸急促起来。年轻的口腔里跟他不一样,跟妻子也不一样,竟然那么甘甜。
他更醉了。
怀里的身体柔弱无骨,对他的予取予求没有丝毫反抗。一声不吭的,只在他进入的时候逸出了半个闷哼。
那半个闷哼那么隐忍,是咬着银牙的,啃着娇唇的,令人听得心碎。他在醉里可怜到五脏六腑都碎了,酥了,将猛烈的递送放缓,在那个窄小的腔内温存。
那一整夜梁修都是醉的。他闻着自己鼻子里喷出的酒气,如是安慰自己。
这样他才能理所应当地在那个少年的身体里肆意。一次又一次,在窄小的温暖的腔内无所顾忌地喷洒欲望,挥霍克制已久的热烈。
第二天,他醒来得很迟。也许带着些故意。
他隐约听到睡在身旁的人窸窸窣窣地起身,穿着他那双大拖鞋踉踉跄跄地走进洗手间,水声。
穿衣服的声音。
门开了又关了的声音。
他又睡着了。
直到中午醒来的时候,他才看清楚凌乱的床单上布满了粘稠和斑斑殷红。
他呆坐了很久。然后,弯下身去,在那片血迹上吻了一吻。
5
他的画不见了。
那张为小夜画的第一张画。
梁修知道是小夜带走的。第二次小夜来的时候,他问他画哪儿去了。
小夜一边往洗手间走,一边头也不回地说:“扔了。”
轻描淡写的两个字,好像说的是完全与自己无关的事。
梁修猛地来了怒火。那是他非常中意的一个瞬间!对于画家来说,能有多少个瞬间能被这样即兴的,天时地利人和地被记录下来!
天已经黑了。这一次小夜来得太晚了,就算是画也没有白天那样自然的光线。
梁修等了他一整天。
他看着漆黑的窗外,拎起手里的酒瓶子把剩下的酒喝光,一脚踹开洗手间的门,红着眼看着刚披上浴袍的少年惊恐的脸。
这次没有任何前戏,他硬生生地掰开浴袍底下那一双细瘦的腿就进入了。
湿漉漉的黑眼睛错愕地看向他,把他看得心烦意乱,干脆用手把它们捂了起来。
浴袍凌乱地披在少年身上,遮挡起了一切他不想看到的。恍惚间,他不知道在身下的到底是小昼,还是她的弟弟小夜。
从洗手间一路做到床上,盛怒让他忘了一切。让他忘了怀里的不是一个发泄工具,而是个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人。
于是,当梁修看见小夜脸上的泪水时,发狂的动作便顿住了。
身体连接处黏腻滚烫,浓白里掺着触目惊心的血红。
少年眼神支离破碎,瞳仁里甚至不能拼凑出一个完整的他。
他撑着两只胳膊,犹豫是要拔出来,还是要继续。
这时,两只胳膊环住了他。
一个吻印到了他的唇上。受到了惊吓那般颤抖着,疼痛至极的那般颤抖着,却还是吻了他。
梁修受到了莫大的鼓舞似的。他用尽所有的力气在那片青涩的田地里耕种。身体里所有的水都在往外涌,他留不住它们。他不在乎它们。它们或晶莹,或浑浊,全都挥洒在那片洁白的土地上。
那么洁白啊,仿佛被月光格外偏爱着的。窗外的树影在数十步开外中央大街上的霓虹灯光里斑驳摇曳,似鬼影幢幢,有了另一种生命一样的在画室的地板上游走,在窗前的椅子上徘徊,在床的边缘试探。但是它们不能够到床上面来。
因为床上有一具白色月光般的胴体,光润的,洁白无瑕的,在黑暗中熠熠发光。
梁修看着这片洁白的胸脯,愣了一回神。
他是有妻子的。他和妻子做爱也很和谐顺畅。在结婚之前和之后上过床的那些女人也和他彼此用身体交流得良好。而体验男性的身体,这在他是件新鲜事。虽然他自诩是一个艺术家,对一切性爱的形式都不觉得另类和稀奇。
眼下,他竟生出一丝丝胆怯来。胆怯,并且犹疑。他的胆怯并不是因为身下的人是未成年,亦不为着这跟自己一样的男性的身体。
他眯起眼睛,忽然看见小夜凌乱的刘海底下有什么在闪着光。于是伸手过去撩起那丛柔软的乱发。
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