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戛然而止

 

他们准备离开时,有个女孩敲响了车窗。顾千禾摇下窗,朝她瞥了一眼,“有事么?”

嘉允循声转目看过去,看见那一张尖瘦的小脸,她忘了那女孩的名字,却记得她时常惶恐不安的双眸。

那女孩牢牢注视着嘉允的面孔,目光里掠过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而后她弯下腰,往车窗里扔了包东西进来,旋即跑开。

“走吧。”千禾朝司机说道。

车子开到一半,经过城镇,熙熙闹闹的集市挤满了人,嘉允手里捏着那个布袋,慢慢察觉到鼻尖酸涩,在眼泪夺眶而出的前一秒,她靠在表哥的肩头,强压着哭腔说:“我讨厌他。”

“我不会再喜欢他了。”

“他是个骗子。”

顾千禾皱眉侧目,望着自己外套上被洇湿的一大块泪迹,预感到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好日子过了。

然而嘉允没有如他想象的那般陷入失恋的痛苦深渊不能自拔,过了一天,隻过了一天。她又跟个没事人似的开心了起来。

春节紧跟着来临。

寒假,嘉允成日和束荔泡在一块疯玩。

大年三十那天,嘉允早晨起床被表哥拉到庭院内收拾花花草草。

顾千禾手里推着除草机,冬日的暖阳下翻滚着一阵阵草屑泥泞的香气。

“宝贝。”顾浅站在门前喊她,嘉允走过去时,见她眼底浮着层淡淡的青色痕迹,“你今天把你爸爸喊来一起过年。”

乍一听见这个称呼,嘉允感到一阵尴尬和一股莫名的局促,她也没立即答应,片刻后气氛变得沉闷起来。

这时千禾从庭院内走过来,他揽住嘉允的肩膀,从顾浅身旁挤过。

“别喊他。”千禾的声音不轻不重,恰好能让一室的人都听见。

白伊摆弄早餐的动作停顿数秒,见顾浅脸上已经有了愠怒之色,隻好从中缓和紧张的气氛,“哎呀,小允就去喊一下吧,大过年的,你爸他一个人也孤单。”

“别喊。”千禾伏在嘉允耳边压低了声音警告,“大过年的喊他一个外人算怎么回事?”

节日伊始,一场咄咄逼人的暗战就已经漫无目的地在这个家里蔓延开来。

嘉允最后还是拨了个电话过去,她躲进卧室,等待接通的时间里,一阵无端的焦灼侵袭而来,她的指尖沿着桌角那一块深色的暗漆一寸寸地扣弄。

直到听见嘉建清的声音,“喂。”

嘉允张张唇,声音却被堵在嗓子里,她一时竟不知该怎么称呼嘉建清。

“嘉允你找我有什么事么?”显然嘉建清也在刻意避免那个令人尴尬的称呼。

“哦,没什么的。”电话那端连喘息声都很安静,嘉允能清楚听见自己扣剥桌漆的窸窣响动,这令她很烦闷,语气不免差了些,“就想知道你今天来吃年夜饭么?妈妈要问的。”

“不了嘉允,我明早会来的。”

“知道了。”

甚至不愿听完他后面的话,嘉允就已经抢前一步挂断了电话。

当嘉允将他不会来的消息告诉顾浅后,在那一霎,嘉允清楚看见顾浅的脸上呈现出一种愤恨与讥讽交织的神色,不过隻一瞬,她又很快恢復如常。

可是十分钟后,整个顾家都被顾浅的谩骂嘶吼充斥着,她在电话这端崩溃指责嘉建清一定是有了新的女人,又说让他和那个下贱货早早再生一个去……

嘉允趴在餐桌上,内心很不安,扭过脸望着墙壁。千禾过来摸摸她的脑袋,轻轻丢下一句:“都说了要你别喊。”

-

顾家的年夜饭一向吃得很早,天光渐渐暗了,嘉允和表哥靠在沙发里看春晚,她看着那些庸俗尴尬的小品段子,听见不远处传来的烟火盛放的声音,于是起身去走向庭院。

推开门,迎面袭来一阵冷风,万家灯火早已燃起,她没有看见预想中烟火绽放的绚丽,墨黑阴沉的天空压着屋脊,寒恻恻的夜风砭之入骨,可能是要下雨了。

嘉允在屋外站了会儿,听见不远处家宅内传来的欢声笑语。她却在这片灿烂之中察觉到一丝无端的清冷,半晌后她转身推开家门跑回楼上。

快到零点,她的手机在桌面上不断震动着。

嘉允打开书桌下的最后一个抽屉,她从那个泛黄破旧的帆布袋里找出一个磁带机。那是早些年前的老玩意儿了,里面摆着一盘黑胶磁带,她花了很长时间才弄明白这个东西该怎么用。

插入耳机按下播放键,滋滋的白噪音过去很久,远方渐渐传来暑气末端的落雨声,悠长绵延的雨滴落在屋脊瓦砾之上。就在这样一个不设防的瞬间,嘉允突然被带回了那个夏天。

拥挤破落的多人寝室里,计许在黑暗中独自睁着眼,他的落寞,他的惶然,他的孤独,他这一生受过的所有委屈伤害,都借着昏黑的夜色翻腾出来。

他按下手里的磁带机,想着那个叫嘉允的女孩,迫切地想要叫出她的名字。

可是经久闭塞的声带如同哽着一团纽结错杂的疤瘢,他张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的面颊不争气地滚烫起来,下颌绷得很紧,心口像是坠着一把千钧斧钺般沉重。

终于,在一阵长长起伏的叹息过后。

磁带里传出他第一次练习的声音。

沙哑破碎的嗓音刺痛了他的耳道,刺痛了他身体里每一处敏感的神经。他就在那个夜晚里无端端地,落下泪来。

“嘉允……”

“嘉允……”

“嘉允……新年快乐……”

-

北方的春季很短,转而夏至,六月的梧桐茂盛葱郁,枝叶疯狂堆积,初夏的时节,砾石路面在烈日下反射出一种粲然炽目的光芒。

计许依旧没有回来。

他就这样消失在嘉允的世界里,像是她曾经无意编造出的那个故事。

那个没有重逢,戛然而止的结尾。

来年夏末,表哥也离开了。

他毕业后去了美国留学,说来很不可思议。他那种混世魔王,大学读的专业居然是最为高深乏味的理论物理。

嘉允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回答说,如果学得好,将来就不会回国了。

那一年的寒假,嘉允去了美国,在旧金山南湾和表哥一起度过了第一个离家的春节。

有个周末,表哥在圣芭芭拉租下了一整栋环山别墅。他们自驾从北加一号公路向南行驶,沿岸望去,成片蓊郁盎然的景象。

那栋别墅隐于山林丘谷,二月加州轻散的日光落在庭院内,蔓藤的枝叶攀满整面围墙,煦日里的软风直往人面孔上吹,别墅前院东隅的篱笆旁种了一株四照花,随风簌簌洒下一片斑驳碎影。

同行的还有表哥几位校内好友,嘉允到的时候那一群人正在准备party。

其中有一个中美混血的女生,中短发,小麦色的肌肤,给人的第一眼印象极为明艳开朗。

晚餐后,她抱着吉他唱了首nie artez改编的《toxic》,唱到某一句时,嘉允偷偷看见表哥的耳根红了。

假期里的某一天,嘉允和表哥从圣芭芭拉的古迹博物馆出来,沿途信步,偶遇一幢石砌单塔的教堂。

表哥告诉她,将来有机会,他也会在海边的教堂举办婚礼。

嘉允问,和那个女孩么?短头髮唱歌很好听的那个。

表哥笑而不语。

直至临走时,嘉允仍不死心,她想问清楚那个女孩是不是表哥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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