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
好一行装备,带上笔墨砚台、跟食物,趁早便跟陈淮书来了贡院门口。如今才二月,春寒料峭,天气尚且没有回暖,虽没有冬日那般刺骨的风,但也自有着一股凛然的寒意。
等待搜身之际,傅朝瑜却发现靠近他们的国子监监生似乎与另一拨人起了口角。那伙人也都是年轻人,与他们差不多大,两边都瞪着眼,似有火光,彼此都不服对方。
“看什么呢?”傅朝瑜扯过杨臻。
杨臻重又瞪了对方一眼,这才憋屈地跟傅朝瑜道:“青山书院的人瞧不上咱们国子监!”
虽然两边大多是权贵子弟,但是权贵子弟也分三六九等,譬如他们这边有一部分人便是来国子监镀个金的,青山书院的许多人却是实打实考上去的。与其说他们是瞧不上国子监,不如说是瞧不上国子监的监生。
可谁愿意被鄙视呢?
杨臻他们从前拉着陈淮书跟他们斗,毕竟他们这群高官子弟里面也就陈淮书能打了,但是陈淮书懒得掺和他们之间的纠纷,总是埋头看书不配合他们。如今有了傅朝瑜,杨臻等人感觉找到了主心骨。
“这回春闱,你可得给咱们国子监挣一个状元回来,好好打一打青山书院的脸!”
傅朝瑜肩膀上的担子一下子重若千钧。
好家伙,他们真敢说啊。
恰好陆晋安路过,傅朝瑜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这句,但一想到对方曾名噪一时,莫名臊得慌。
“……别说了。”傅朝瑜无奈。
“干嘛不说?怀瑾你也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就要考状元!”
傅朝瑜一把捂住了他嚷嚷不停的嘴。
别叫了,心累。
因为舅舅要参加春闱,周景渊别提多想出宫了,但他知道自己不讨喜,便压根没提这件事情。可心中又实在担心舅舅,小脑瓜子琢磨来琢磨去,便想着找个东西拜一拜。
他除了拜他母亲的牌位,唯一能想到的便是他舅舅送过来的泥人了。那可是无所不能的孙大圣,应当能保佑他舅舅拿状元的。
周景渊不仅自己拜,还拉着周景成和两个小公主一起拜。
二公主拜了一会儿,睁开一只眼睛,小声问:“这个真的能保佑傅舅舅拿状元吗?”
周景成老神在在地道:“嘘,心诚则灵。”
他自然是希望傅舅舅拿状元的,当时候傅舅舅一高兴,什么好吃好玩的都一股脑塞进宫了,他们也能跟着沾光。
几个丁点儿大的小孩儿煞有介事地拜神,拜的还不是正经神,秦嬷嬷看在眼中只觉得哭笑不得。
这些孩子凑在一块还挺有意思。
贡院中,傅朝瑜一行人已经顺利通过了搜查,依次进了考场。
这还是傅朝瑜头一回进贡院,里头大是大,但简陋得很,内部都用荆席围隔,考生们坐在廊下答题。
没错,是在廊下摆了几千个小桌案,考生席地而坐,甚至都没有一个正经的号房。如今还是二月,天凉飕飕的,傅朝瑜庆幸自己听了先生的话穿了厚衣裳来,否则还不得冻死?
也就这会儿他还能神游天外,等到考题下来之后,傅朝瑜便立马收了心思,认真答起了题。
阅卷(一更)
进士科考试共三场, 一场“帖经”,考的是对经书熟悉与否;第二场考“杂文”,按题作诗、赋各一篇即可, 第三场便是傅朝瑜最为擅长的“策问”了, 五道时务策,考的大多是时政与国策。
第一场几乎并不能凸显差距,贴经而已, 只要将经书背熟弄懂, 应付起这门考试来简直得心应手。最多有些考生出于紧张犯了点小疏漏,或是字儿写得难看了些,或是一心心急记错了几个字, 不过第一场考试时间相对充裕,卯时开始,酉时收卷, 等到了下午, 多半的考生便已写完了。
等第二场诗赋时, 才是逐渐拉开差距的时候。
傅朝瑜原本在诗文灵气上稍逊别人一筹,但是他先生跟师兄其实擅长此道,尤其是他师兄, 傅朝瑜看过他先生师兄的诗稿之后, 再不济也比从前开窍了不少。且这回的诗赋选题也是大而空, 无非就是想让考生们写些歌功颂德的诗词出来罢了。这对傅朝瑜来说反而更好些, 他虽然不太喜欢拍马屁,但这并不代表他不会拍,相反, 傅朝瑜很擅长此道。
这第二场,傅朝瑜依旧顺遂。
等到了第三场的时务策, 考的则两道圣政,一道边防,一道税法。五道时务策,傅朝瑜与他先生都推算过了,大体也没有超过他们猜测的范围内。傅朝瑜一边研磨,一边心里打好了稿子,等开始在稿纸上写的时候便得心应手许多。
傅朝瑜旁边的考生见他如此神速,咽了咽口水,没来由地开始心慌起来。
他都还没有思路呢,这人怎么都已经写了两页纸了,他们面对的是同一道时务策吗?
越看,则越心乱如麻。
傅朝瑜若是注意到兴许还会放慢些笔头,免得叫旁人看了紧张。但是他如今全副心神都在题上,哪有精力管别的?
须臾,主考官携诸考官巡视廊庑。
今日足有三千多考生,从头巡到尾,只依稀几人让众位考官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已,要么是因相貌出众,要么则是因风采斐然,要么,则是相熟之人的亲眷了。
日暮后两炷香燃尽,诸考生停笔交卷。
不交不行,考官都已叫停,两侧又站着兵卒,若是再动笔那便是违规了,几年内都休想再参加科举。
大多数人都舍不得交卷。本场时间有限,可题目却多,足足有五道,考场中还有些学子连一半儿都还没有写完,写完的亦是忧心忡忡,颇为不安。
闭场后,众人相继离了考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块儿讨论考题。
其他都好,主要是策论难得很,即便不少人买了国子监的科举参考书,但是策论这类考题就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弥补得上去的。他们如今也只是尽力为之罢了,能否考上全看天意。
傅朝瑜同陈淮书走在一道,出来的时候不仅碰到了陆晋安,还碰到了另一位被众星拱月一般、一路捧过去的人。
傅朝瑜歪了歪头:“这位是谁?”
陈淮书认真看了好几眼才终于想起来:“好像是那位肃州刺史之子,叫王恩清。”
“原来是他。”傅朝瑜总算能对上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