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傅朝瑜打断两声没打断成功,孔连枝尚在喋喋不休,傅朝瑜生气地狠狠敲了一声锣,以示警戒。
“若再犯规,直接出局。”
主持的威严不容侵犯!
孔连枝心下一颤,心有不甘地将未尽之言咽了下去。其实他还有很多话要喷,可惜时间到了,经过前些日子的训练,他们对傅朝瑜多多少少有些畏惧。
瞧着这位孔家之后竟如此听话,众人暗x暗咋舌。
看来这辩论队规矩还真挺严啊,不过,文官武将的矛盾也是真重……
自古文武相轻,两者的嫌隙由来已久。武官觉得文官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却能在朝中将他们压制得死死的,稍有不慎便会招来文官的口诛笔伐,心中不忿久矣。文官觉得武官拥兵自重,看哪个都像是造反头目,现如今天下初定还不卸甲归田,简直大逆不道,不喷他们喷谁?便是喷,这些武将也得忍着,忍不了就是有造反之心,越发罪不容诛。
两边如此不和,一方面是立场原因呢,一方面也未尝内有为君者的刻意引导。乱世需所向披靡的猛将,盛世需要治世治过的能臣,偏偏他们比较尴尬,处于乱世与盛世之间,两不沾。
第二场后,在场众人的兴致算是彻底被勾起来了,然而到了第三场自由辩,众人才明白方才这八个人还算是收着的,若不收敛,便是朝中最厉害的御史到了他们这儿,也是自愧不如的。
辩论赛,原是这样可怕!
众人从谨慎温和的互呛,逐渐演变至互相拆台的互喷,再到最后变成无差别攻击——
“缺乏文治,政权不过百年。”
“武德不修,多半二世而亡。”
“自古拥兵自重的都是武将!”
“你们文官只会耍嘴皮子威风,保家卫国还不得看我们?”
“武将粗俗不懂治国之道。”
“放屁,你们孔圣人还文武兼修呢!”
旁的也就罢了,那句孔圣人文武兼修才是致命一击,尤其是在场的还有位圣人之后。文方那边的反击有片刻停顿,似乎找不到可以反驳的点,半晌才咬牙坚持回了一句,然而崔狄等像是无师自通了一般,不论如何都是一句“孔圣人文武兼修”、“孔圣人勇武过人”、“孔圣人足蹑郊菟”!
郑如徽这边险些没有被气吐血。
无赖,只知道说轱辘话的无赖!
然而无赖的招数总是最能堵人。
台上斗得吐沫横飞,若不是有傅朝瑜的出局威胁在他们兴许真会打起来。台下也听得目瞪口呆,一刻也不敢分神,生怕错漏了一点儿。先前总以为武将嘴拙,不曾想真骂起来也是这般厉害。现在想想,朝中互喷哪有这辩论有意思,还是他们太自大了。他们只恨不能以身代之,冲上去替他们辩一辩。
前面吵得太厉害,几次收不了场,等到最后陈词总结时双方的稿子里还是各种贬低拉踩,带着一股要将对方钉死在耻辱柱上的狠劲儿。只是今日只是辩论,还是有时间限制的辩论,他们便是有再多的话,时间一到也不得不鸣金收兵了。
剩下的,便得交由诸位裁判定胜负。
傅朝瑜本来是想邀单数的裁判,他担心会出现平局的情况,若如此,那这辩论还有什么意思?虽说今日的胜负决定不了什么东西,但是对于观众来说有个输赢总归是必要的。
不想孙明达跟王纪美却并不介意,王纪美一度有些不满地跟他提过,这回的辩必会分出胜负,不管有几位裁判,都会分出胜负。王纪美不满的不是裁判人数,而是对于胜负这个既定结果。
裁判正在做出最后的决定,周景文却坐不住了。今儿这场戏,傅朝瑜出的风头实在太多了,哪怕他没有辩论,受到的关注也一点儿都没比那八个人少,相反,因为他不卑不亢、姿容出众,反而吸引了不少人的主意。周景文已经偷听到后一排有人在打听他是谁了。
这可不行,傅朝瑜绝不能抢了他舅舅的风头!
周景文很不服气,他在这儿操碎了心,但他舅舅也不知怎回事始终没回来。他都让小太监挨个儿找了,依旧没找到他舅舅。
张望间,周景文注意到一件事——并非所有人都是坐着的,墙边还有一些年轻人竟整场都站在那儿,一动不动。难道,国子监的监生都没有座位吗,那为何傅朝瑜与他们不同?
周景文心中划过一丝不好的预感,他离席悄悄走近他们,随意扯了一个人的衣摆问:“你们为什么没有座位?”
被他扯住衣角的是安阳侯世子,他今儿过来一方面是为了看热闹,一方面也是站给他爹、他叔父几个看的。他家长辈都来了,若是他不过来则显得他既不合群又不爱学子,回家保不齐又是一顿打。
小世子知道眼前这位是个皇子,虽不知道究竟是哪个小皇子,可不论是哪个安阳侯世子都不敢糊弄,他解释道:“殿下,只有外头来的观众有席位,国子监的监生很少有位置,除非是替先生办了事儿的,还有上回联考考得好的监生,他们都坐在那一块呢。”
安阳侯世子指了一片位置。
周景文望过去,没发现他舅舅。
周景文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之中。所以他们在这儿站着听完整场辩论是因为功课不好吗?但他舅舅也没有座位,也就是说,他舅舅既没有帮忙,也不是上回考试名列前茅的?
细思极恐!
周景文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事儿:“那你知道杜宁吗,户部尚书之子,上回联考,杜宁的名次是多少啊。”
安阳侯世子笑呵呵:“您说杜宁啊,他比我考得还要差,倒数第一。他跟傅朝瑜还是一个学舍呢,一个头名一个倒数第一,找谁说理去?”
周景文:“……!!!”
晴天霹雳!当头棒喝!
小孩儿对他舅舅一直坚持的信任,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风头
储君,副主也。
本朝皇子不在少数,身份尊贵的皇子亦有许多,可唯独储君只有一个。
这场辩论自从太子亲临之后,便已经注定了结局了。
傅朝瑜公布完了结果之后,说不清心里究竟是何感受,也明白了为什么他先生说结果早已注定,大概,先生也是一早就知道太子要来坐裁判了吧。
虽说胜负乃兵家常事,但是就这么输了谁能甘心?哪怕结局已定场中还是不免有些争议,就连台上坐着的几位也各有不平。
然相较于其他人的愤愤不平,崔狄似乎并不惊讶这一结果,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许是傅朝瑜目光直白,崔狄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可不是谁都像他似的镇定,譬如郑如徽等人便是盛气凌人,而大将军等却是恼怒至极,甚至公然放出话来:“这结果不能服众!”
郑如徽也恼:“老将军是在质疑太子殿下等裁判不公?”
“公平在哪儿?他们分明瞧不起武将!”
这诛心之语,叫台下诸位裁判脸色大变,这老匹夫竟然当众不给太子面子,闹出去了国子监也难辞其咎,孙明达跟王纪美已经在犹豫要不要上去稳定场面了。
傅朝瑜眼看事态失控,当然不能放任他们毁了辩论赛招牌,狠狠敲了一下锣。
被锣声吓出条件反射的两方瞬间哑火,仿佛畏惧之前的“禁赛威胁”,都不敢说话了。
倒是看得观众稀奇不已,只觉得台上这个年轻人厉害,镇得住场子。
傅朝瑜无奈地开口,言明今日胜负只代表本次这一场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