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
阮静雯叹了口气,将大丫送进浴室里,告诉她所有东西都怎么用,看她只是低头哭,便从浴室里退了出来。
康明哲用眼神询问,阮静雯摇摇头,用气声说:“啥都不说,就是哭。”
康明哲点点头下了楼。
阮静雯拉着二丫去她的卧室,“找身秋衣秋裤,和毛衣毛裤给你姐穿。我看你俩现在身量也差不多。”
刘大丫虽然比欣心大三岁,但因为营养不良,倒是看着比欣心还瘦小些。
欣心拿了一整套粉底猫猫头的秋衣秋裤,又翻了件绿色的毛衣。拿毛裤出来的时候,脸上有几分不情愿。欣心其他衣服都是买的,唯独毛裤全都是王姨一针一线织的。
“这件就给你姐吧,让奶奶再给你织一条,好不好?”
阮欣心不舍的点点头。
阮静雯安慰的摸了摸她的发顶,怕欣心乍一看见姐姐,想太多,又多说了几句。
估么着那边应该已经洗完了,阮静雯又拿了一身阮欣心没穿过的新内衣,送到浴室门口,轻轻敲了敲,“大丫,姨进来了?”
浴室里传来一声细细的,蚊子叫一样的回应,“别。”
阮静雯停下开门的手,只当她不好意思,“那我把衣服都放门口凳子上了,一会儿你洗完了自己拿进去穿,我们在楼下等你。”
等了一会儿,没听见里面再有回应,阮静雯叹了口气下了楼。
为了不给刘大丫造成压力,其他人都在厨房,只留阮静雯一个人在客厅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刘大丫才披着湿哒哒的头发,啪嗒啪嗒的从楼上走下来。
阮静雯赶紧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毛巾,盖在女孩头上,揉搓了几下。
“你咋找过来的,路上冻坏了吧?”
被毛巾蒙着头,刘大丫嗫喏着开口,“我跟奶去过王雪阿姨家,跟她打听了姨的娘家,问了姥姥,才找到的。”
听说又是自己妈说的,阮静雯倒是没怎么生气。还好告诉了孩子,要不就今天燕市这天气,明天早上估计就要上社会新闻了。
一头的枯草擦到半干,阮静雯端了茶几上的热牛奶,让大丫抱着喝。
看小丫头放松了不少,阮静雯才继续问道:“说说吧,为啥过来?”
大丫抿着嘴不说话。
“今天太晚了,吃过饭,你要是想守岁咱们就一起守岁,你要是累了就早点休息。明天白天让你康叔开车送你回去。”
大丫瞬间抬起头,急切的向前探着身子,杯子里的牛奶晃出来,撒在毛裤上都没注意到,“姨,我不回去!我是偷着跑出来的,我不能回去!”
“你奶现在身体也不好,你不回去他们奶孙俩咋办?”
大丫哇的一声哭起来,“姨,我要是回去,奶会把我打死的。自从我爸坐牢以后,奶只要一难活,就要拿我出气。”她放下杯子,将毛衣袖子拽起来,又掀开肚皮上的衣服,只见皮肉上全是青青紫紫的伤痕,还有些火烧过的痕迹。
一股怒火涌上心头,阮静雯一瞬间想到了过去的自己,也是这般新伤加旧伤,从来没有个好的时候。
帮大丫把衣服整理好,她的声音微不可察的颤抖着,“全是你奶打的?”
“嗯,也不分个时候,啥时候想打就打,手边有啥就拿啥,之前还用过烧红的炉钩子,我后背这几天才长上血嘎喳。”
阮静雯觉得眼里酸酸涩涩的,没了自己,承受刘家愤怒的就变成了刘大丫。
“先吃饭吧,大过年的。”
刘大丫眼泪劈里啪啦的往下掉,她死死攥住阮静雯的胳膊,苦苦哀求,“姨,我求你了,你别让我回去了。今天,今天奶要把我卖给村东头的黄麻子,给我弟换肉吃,我死活不干。奶就把我撵出来,说我忘恩负义,让我冻死在外面,好给老刘家省粮食。我不敢回去了,姨你救救我吧,我不想死。”
看阮静雯还犹豫不决,刘大丫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年三十(六)
看刘大丫跪在地上,阮静雯眉头拧得死紧,她最近是真看不得有人给自己下跪,忙使劲拽刘大丫从地上起来。
刘大丫秤砣似的往地上坠,“姨,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阮静雯无力的叹了口气,就是个苦命的孩子罢了,“起来吧起来吧,多双筷子的事。”
大丫瞬间破涕为笑,擦了擦眼泪,站起身,“姨,我帮你干活,我啥都能干。”
“小胳膊小腿的干什么活,先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
年夜饭从五个人变成了六个人,谁都没多问,全都热情的接待了刘大丫。
阮欣心开始还别扭了一会儿,但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姐妹,很快就玩到了一起。
包好的饺子静静的在厨房里,等待年夜饭的到来,一个一个圆滚滚的在盖帘上成圈摆好,象征着一家人团团圆圆。
今天的晚饭就省了,等到十点多开始吃饺子,这会儿就吃点果子点心啥的垫补垫补。
暂时没了后顾之忧,刘大丫的注意力全都被桌子上琳琅满目的吃食吸引过去,偷偷咽着口水。
阮静雯看到,让了几句,刘大丫怯怯的,也不敢自己拿着吃。
阮静雯悄悄趴在欣心耳边,让她照顾照顾姐姐。
电视勾着欣心的魂,她眼睛看着电视,胡乱拿了个红纸包着大虾酥递给大丫,“姐,你吃糖。”
大丫推辞了一下,“二,欣心你先吃。”
欣心头都不回的摆摆手,“我不爱吃这个,你自己吃吧。”
刘大丫眼底闪过一丝阴郁,动作幅度极小的将糖纸拨开,塞进嘴里。一种从没吃过的美妙滋味占领了口腔,自己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刘二丫她竟然说不爱吃,都是刘家出来的女孩,凭什么差距这么大。
嫉妒撕扯着心脏,糖果甜了嘴,却甜不了她的心。
一个节目结束,主持人开始串场。阮欣心终于舍得抬起眼,又抓了把瓜子塞进刘大丫手里,“这个瓜子可好吃了,还不脏手。”
刘大丫扯着嘴角笑了笑,她这辈子第二次吃瓜子,上一次还是几年前过年在村长家吃了两个。当时不会吐皮,还被村长的小孙子给好好的笑话了一回。她心里冷哼一声,什么高贵人物,有的吃就不错了,还哪里管得了脏不脏手。
阮欣心说的每一句话,都无形的刺痛着刘大丫的心脏,提醒着两人之间天上地下的差距。
春晚演到马三立的单口相声,他慢条斯理的说着逗趣的话,自己却没什么表情,这反差感逗得所有人笑得前仰后合。泽心突然从婴儿车里哭起来,跟着凑热闹。
阮静雯给他喂了奶,其他人逗了几句,小宝宝竟然很给面子的没接着睡,精神起来,大眼睛眨巴着来回乱看。电视闪烁的光影瞬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啊啊叫着向前伸手,想要把电视里的东西抓在手里。
刘大丫握了握阮泽心的小脚丫,“这是弟弟啊。”
说到弟弟,阮欣心立刻对电视失去了兴趣,得意道:“嗯,我弟弟叫阮泽心。”
大丫眼里闪过一丝阴郁,不过很快遮掩过去,连离得最近的阮静雯都被电视吸引了注意力,没有注意到。
她掩饰着内心翻涌的嫉妒,继续夸赞道:“弟弟真好看,白白的,眼睛那么大。”
欣心听见弟弟被夸,比自己被夸还要高兴,“是吧,弟弟跟我妈长得一模一样。”
刘大丫对比着看了看,摇摇头,“弟弟不像姨。”
阮欣心不知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