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埋着头，但哪怕只露个头发丝，或者只在空气里闪过一秒，陈度也知道他是李弗。
那一瞬间，陈度心跳空了一拍，然后脑子里控制不住地闪过一句话——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很多年前的一个晚上，陈度就是这样拿着一个还有5电量的手机，蹲坐在李弗家楼下的马路牙子上，等着他爱的男人下楼见他一面。
区别是陈度好歹会发一句“我在你楼下”再痴痴地等，而李弗，十个巴掌也打不出一个响。
但他用沉默就能装满陈度的心。
陈度深吸了一口气，看到李弗因为声音抬起头来看到自己，李弗寡言，但并不擅长掩盖表情，何况陈度擅长察言观色，于是陈度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眼里的高兴。
不过这份高兴，此刻并不让人愉悦，反而有些负担。
陈度故作轻快地道：“你吃东西了吗？”
意料之中，李弗摇了摇头。
“开车来了吗？”
再次意料之中，李弗再次摇头。
陈度笑了笑：“那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这回李弗点了点头。
他的确是瘦了太多，一站起来，量体剪裁的手工西装都显得空了些，陈度心里一酸，忍不住伸手扶了他一把。
下一秒陈度便被李弗反手拉住了，李弗虽然瘦了不少，但毕竟身高在那里摆着，逼近一米九的大个，陈度一时间没能挣脱开，李弗已经低头把下巴枕在了他肩膀上。
体温相触，陈度浑身一颤，情不自禁地想起那一次他在等了很久终于看到下楼的李弗后，是怎样直冲冲地撞进李弗的怀抱涕泗横流的。
但李弗是不会哭的。
陈度扳着他的下巴抬起来，只看到他双眼紧闭着，就在陈度怀疑他是恨不得把自己憋死或者用体重把陈度压死时，他听见李弗低语。
“我好累啊，陈度。”
说着示弱的话，可语气是恶狠狠的，咬牙切齿的，要不是隔着衣服，陈度觉得他应该能咬自己一口。
但陈度的手还是缓缓从李弗的脸上滑下，转到他后背上轻轻拍着安慰他。
陈度清醒地睁着眼睛，另一只手撑着李弗的重量，他抬眼看着与若干年前无异的月亮，树影摇晃，云聚云散，他想，他大概会一直爱李弗，那李弗呢？陈度曾数次发自内心祝福李弗能遇到一个足够优秀足够在普世意义上相配的人，给他温柔的照料和可靠的怀抱，能够给予这个寡言的男人平凡美好的幸福生活。
但这一刻，陈度的手在李弗后背上微微停顿，他想，李弗这辈子，大概只会这么爱他一个人吧。
因为，不会有人再像陈度一样爱李弗了。
一周后。
坐在离开阳城的飞机上，陈度克制着自己不去想李弗，不过这几年时光里李弗在陈度心里已经开出了花，分手只是铲平表面的花朵 ，土壤之下，那根须盘踞着陈度的胸腔，扎根于下，抽枝而上，根脉绞进骨血，枝条崩裂皮肉，处处写着李弗二字。
而李弗……陈度有些苦涩地闭了闭眼，从始至终，李弗都不是那个没有陈度就不行的人，是陈度舍不得李弗，为此不惜美化李弗对他的需要。
精心呵护的花园在拔除了凋败的植物后徒留满园绿草，而那鲜绿的嫩草也即将迎来无人问津的枯死，成为荒草，但好在，陈度无比坚定的知道，时间是良药。
他看着飞机外逐渐凝结的霜，想就像他这些年里对李弗的感情，坚定地凝结，但最终会悄无声息地一点点融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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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
陈度在盐城的生活忙忙碌碌，得益于相对阳城更加便宜的人工成本，盐城这边分公司主要负责公司产品的前端客服和整体售后服务。但当前市场竞争激烈，老板庄禄在确认调令后明示希望陈度能发挥优势，帮助拓展公司在盐城的业务。用庄禄的话来说，“你是我飞去盐城的一张公司名片”，于是说是盐城的分管总，陈度其实扮演的是个大市场经理的角色。
大多数日子里陈度白天在公司镇场，晚上便是各式各样的饭局，每隔上一两周就要回到阳城开会。若放在十年前，这一定是陈度最畏惧的生活，但日前陈度反倒感恩这样的忙碌。李弗在他生命里已经刻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迹，陈度主观很难为之抗衡，客观的忙碌反到给了他重回正轨的机会，让他没有时间去习惯性地惦念李弗。
毕竟扪心自问，陈度情不自禁地想过好多次，他们之间这些年的感情没有作假，也许还会纠缠，但陈度也心知自己离开阳城前那次见面已经是李弗最大程度的挽留了，陈度没有顺从他留下，按道理他们就是彻底结束了。
李弗不再占据他的每时每刻，只出现在一些特定的场景下，即便闪回也只一瞬，而后很快被下一刻的忙碌碾过。
陈度这才真正觉得自己可以脱离爱情脱离李弗独立生活，有时候看见镜面里一丝不苟的自己，甚至也会生出一些体面的自傲感。
直到这天陈度受邀出席盐城市政府主办的投资交流会，会间休息的时候和周围的其他嘉宾互换名片寒暄，突然被人叫住了名字。
“陈总！”
他扭过头，在脑海中搜寻了一下对方的名字，才道：“好久不见，龚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