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节
当今天子不过十五,已经即位五年。五年前,天子尚才十岁,便被霍相扶上皇位。而当今瑞阳王,是天子的叔叔,在先帝崩后,原本瑞阳王也很有可能即位,到底没争过霍相。
天子年幼,早几年的朝政一向是霍相说了算。天子生母身份卑微,按理说,继位一事落不到天子头上,是霍相力排众议,扶持天子上位。因而天子一向对霍相倚重,听闻霍相归来,颇为欢欣。
“霍相的病可好些了?”陈昭虽已经十五,但神色仍天真。
霍凭景恭敬行过礼,答话:“多谢陛下关怀,臣的身子已经好多了。”
陈昭松了口气:“那就好。霍相离京这几个月,可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与朕说说吧。”
霍凭景想了想,而后唇角轻扬,道:“的确有一件喜事,要告诉陛下。”
陈昭满含期待:“何事?霍相快说。”
霍凭景道:“臣成婚了。”
他眼前浮现出那道娇艳的面孔,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想回家。
陈昭被这短短的一句话惊得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他下意识地看了眼某个方向,从太师椅上起身:“霍相成婚了?”
霍凭景颔首:“是,臣成婚了。”
陈昭注意到他脸上的笑容:“那是好事啊,不知是谁家姑娘?几时成的婚?”
霍凭景只笑了笑:“是湖州司农之女,姓赵名唤盈盈。”
赵盈盈?
陈昭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也是,湖州司农不是什么大官,想来是位小官之女。
陈昭笑道:“好好好,这真是件令人高兴的事。朕要给霍相送些贺礼才好,来人,传朕旨意……”
陈昭欢欣鼓舞地赏了一大堆东西给霍凭景,而后又问:“霍相许久没回来,今日可要留下来与朕一起用膳?”
霍凭景道:“多谢陛下,不过臣与夫人说好了,今天要回去陪她用膳的。”
陈昭有些失望,但很快调整好情绪:“也是,你如今是新婚,朕留你,倒是朕的不是了。”
霍凭景又行了个礼:“那臣便先告退了,陛下。”
陈昭目送霍凭景走后,重重一声叹息,看向一旁屏风后的方向,有些失望:“母后……”
从屏风后走出个窈窕妍丽的妇人,约莫三十的年纪。她神色痴痴地望着方才霍凭景离去的方向,流露出黯然之情,喃喃重复:“成婚了……”
陈昭走近妇人身边,扯了扯她的衣袖:“母后,霍相他……”
妇人勉强笑了笑,打断陈昭的话:“母后听见了,相爷说,他成婚了。”
陈昭叹气:“此事着实突然,从前他一向不近女色的,怎会如此突然便成婚了……”
他看向太后,想要出声安慰她些什么,妇人却道:“从前或许是没遇上合适的人吧,昭儿,你要知道,感情这种事,很难说清楚道明白的。”
霍凭景归家时,正赶上用午膳。
后厨将菜品送上来,赵盈盈坐在桌边,正要用膳,听得人通传说霍凭景回来,她连忙从椅子上起身,微微拎起裙摆行至门口迎接。
“相公回来啦。”
入宫
赵盈盈停在门口, 微微仰头看向霍凭景,面上带着粲然的笑容。
正如霍凭景想象中那般。
他跨过门槛,摘下官帽, 答她的话:“嗯。”
赵盈盈接过他的官帽,和他一道走回厅中, 她将官帽挂在一旁的架子上。看着那挂在架子上的官帽, 以及自己方才起身迎接他的那一幕, 觉得自己真是贤惠,这不就是贤妻的样子么?
赵盈盈回身, 霍凭景已然入座, 她便在霍凭景身侧坐下, 贤惠道:“相公今日上朝定然辛苦了, 先吃块肉, 补一补。”
她说着, 夹了一块鸡腿肉放在霍凭景碗里。
“这几个菜是我特意让厨房做的,相公爱吃的,相公尝尝?”她歪头笑, 点了点一旁的几个菜。
霍凭景看着她略带矫揉造作的姿态,不禁失笑。
他拿起碗筷, 尝了一口鸡腿肉,夸道:“嗯,很好吃,多谢娘子。”
赵盈盈嘻嘻笑, 看他吃了,也自己动筷。
二人才用过午膳, 便有客人风风火火来了。
下人通传的声音还未落地,那客人已经到了眼前。
赵盈盈还未来得及听清客人的名号, 便瞧见一位冷着脸的年轻男子出现,男子眼神冷淡地瞥了眼赵盈盈,并未过多停留,视线径自越过赵盈盈,停在了霍凭景身上。
他的气质便冷冰冰的,瞧着不好接近,眼神更是冷得骇人,赵盈盈被他一看,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这是谁?是相公的朋友么?
身为一个贤妻,是不是应该对相公的朋友热情一些?
“额,相公,这位是……?”赵盈盈唤霍凭景,不知该怎样对待这位奇怪的客人。
霍凭景为她答疑:“李棋,是位大夫。”
赵盈盈恍然状,看向李棋道:“原来是李兄……”
话音未落,李棋已经轻笑一声。
赵盈盈觉得他在笑自己,但是她没有证据。
可是这很好笑吗?她瞧着林氏便是这样子对她爹的客人的啊。
赵盈盈眨了眨眼,垂下眸子,微微抿唇。
李棋仔细看了看霍凭景的脸,低头替他把脉,而后微微蹙了蹙眉。
“倒是稀奇。”他喃喃一句,又转头看了眼赵盈盈,道了声,“有趣。”
李棋径自道:“你体内的毒素的确有所减轻,最近感觉身体如何?”
霍凭景勾唇,神色自若:“还不错,头痛的频率低了不少,即便头痛犯起来,也不似先前那般凶猛,何况有灵丹妙药在,很快便能缓解。”
李棋似乎是嘲弄地一笑:“那你最好是把你的灵丹妙药揣在兜里,走哪儿都带着。”
霍凭景道:“我确实想。”
李棋冷哼一声。
赵盈盈站在一边听着他们的话,感觉自己听懂了。李棋是相公的大夫,在替相公诊脉,相公也的确说过自己有头疼之症,不过体内的毒素又是什么?
她深觉自己作为一个贤妻,这会儿应当说点什么关怀的话,便道:“那相公便将那灵丹妙药随身带着吧,下回犯病的时候,便不至于难受了。”
她这话一出,李棋再次笑了。
赵盈盈可以确信,李棋就是在笑她。
她睫羽微扇,仍是不解,他又笑什么?
但她不可能问李棋在笑什么,李棋也不会告诉她,她只好按下心思。
李棋对赵盈盈道:“手伸出来。”
赵盈盈看了眼霍凭景,霍凭景示意她别担心,她这才磨磨蹭蹭地把手伸给李棋。李棋把她脉象,又是蹙眉,脉象平稳康健,没什么特别之处。
的确奇怪,那她身上的异香怎么能解玉黄泉的毒?
他按下心思,放开赵盈盈的手。
“既然你最近不着急,那我也不急了。我再去钻研钻研,走了。”
赵盈盈见李棋要走,挽留了一句:“李兄不留下来用午膳么?”
李棋这回没笑出声,但眼神笑了。
赵盈盈被他笑得莫名其妙,对他没什么好印象。她走到霍凭景身边,嘀咕道:“相公,这人好生凶,真可怕……”
她以为自己已经声音很小,却还是被李棋听见。
李棋似笑非笑看了眼霍凭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