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节
秦芬好半天才缓过气来,狠狠喝了两口清粥,忐忑地问一句:“你是不是生气了?”
再怎么说,她去算计的,可是自家相公的亲娘,他若是生气,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范离哪儿是生气了,是大大松了口气。
自家这姑娘,打从进门就是步步退让,如今终于也知道还手了,范离怎么会不宽慰。
范离抱着秦芬香一口,给她夹一筷子鸡丝,慢慢说起了白天的事。
五少奶奶自秦芬这里得了主意,立刻想出对策来,当即叫穗儿出去找人。
五少爷手紧,产业全捏在自己手里,穗儿只能托到了五少爷的长随跟前,那长随知道五少爷忙于公务,只能又寻到了兵部的司房。
兄弟两个正研习北戎边防布局,共用一张书桌的,范离自然就听见了五少奶奶的事。
范夔亲口点了两个忠心的掌柜,叫长随去吩咐事情,回头看了范离半晌,难得地说几句好话:“弟妹是个聪明的,也是个心善的,她替禾意保下了猊哥儿,我且多谢你。至于太太那里铺子的损失……我回头补给你。”
五少奶奶不过是叫人去自家母亲的铺子闹一闹事,这既不伤体面,也不会伤及家里的根本,范离且喜有人能扯一扯母亲的心神,叫她少想闲事,于那银钱的事根本不在意。
对着范夔后头那一句,他便只不置可否:“五哥自个儿看着办。”
此时和秦芬说起来,范离还直想笑:“你如今倒真有了些华阳宫那一位算无遗漏的样子,我以后可怕了你了。”
秦芬忽地想起什么,故意板起脸:“哼,我表姐机关算计反被误,我哪天也落到她那样的下场,是不是?”
范离脸上的笑容,忽然呆滞了起来。
天呐,天呐,他那天不过是说了几句气话,那个笨丫鬟怎么一个字不差地全说给了这姑娘?
范离不敢耽误,连忙双手抱拳作揖:“我哪敢,我哪敢,我说错话了!我求饶!我求饶!”
秦芬横一眼范离,轻轻放过:“你给我小心些。”
“是是是,我哪能不小心。”范离说着,替秦芬又夹一筷子鸡丝,“皇贵妃今年过生辰,皇上特许也称千秋节了,到底她老人家手段高妙,我哪敢招惹你家的人。”
皇贵妃短暂地沉寂后,又有了这样的好消息,秦芬怎么能不高兴:“真的?这可真是大喜事!”
范离一时没答这话,细细地品着一根腌笋子,好半天才出声:“皇上提了一位德妃、一位惠妃,还有几个嫔位,并且把宫务也分了下去。你表姐究竟是福是祸……唉,也是难说!君心似海,深不可测,如今的皇上早不是当年的英王了,所以我才总想着出京去外放,只是舍不得你。”
这话题如同隐疾,一触及就发痛。
小两口再谈起这事,还是毫无办法,只是这一夜,仿佛即将久别,缠绵缱倦后,又谈了许久的心事。
次日一大早, 南音便领着小丫头们,排在房门口等着替秦芬洗漱。
屋里良久没有声音,天光大亮了,房门才吱呀一响, 一个人影轻轻闪了出来, 竟是范离。
他一出来,又把个房门关上了, 看一看满脸诧异丫头们, 摸着下巴嘱咐一句:“昨儿你们姑娘熬晚了些, 南音去太太那里告个假,让你们姑娘多睡会。皆因商议皇贵妃千秋节的事, 够耗心神的。”
皇贵妃的生辰也能称千秋节了,这是杨家的大事, 也是秦家的大事,拐个弯算,也能算范家的大事。
站在屋里的五个丫鬟, 倒又三个是秦家来的, 这时先是一愣,随即就都笑了起来。
南音没忘了差事, 先嘘了小丫头们一声,然后把布巾、牙刷搁在边上, 嘱咐春儿听着屋里吩咐,自己往范夫人处跑了一趟。
秦芬觉浅,早听见范离叫南音告假了, 才臊得要跳起来拦话, 又听见范离抬了皇贵妃的事出来。
昨晚闹得狠了,秦芬也实在是腰酸腿重, 头也昏沉沉的,因着害羞,不好意思对着门口,翻身朝着床里,谁知也不过片刻,竟又睡着了。
范夫人年纪大了,睡得愈发少,大暑天的,竟是天蒙蒙亮就睁眼,如今这个年纪,又梳不得繁复华丽的发髻,只能慢条斯理把那几套首饰换着搭配一遍。
南音进屋时,见范夫人正对镜梳妆,手里拿着对莲子米大的珍珠耳坠子上下比划。
也不知是没睡醒,还是心情好,范夫人竟不问南音的来意,只回头对南音招招手:“眼生的东西反倒容易挑出来,你帮我瞧瞧,哪对耳坠子好。”
南音吓得险些忘记差事,然而主子面前不可失礼,她笑一笑,还是上前认真看了看范夫人面前的耳坠子,稍一沉吟:“回太太话,奴婢觉得这对青金石的,更配您今天的衣服。”
范夫人点点头,自己戴上了那对青金石的,忽地想起什么,又回头看一眼南音,这一次,眼里便有了南音熟悉的疏远,说话也冷淡起来:“你一大早来,是你们少奶奶有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南音硬着头皮把话一说,范夫人立刻冷冷哼一声:“你们少奶奶自打有孕,身子倒真是不如从前了,合该请个大夫看看才是。”她到底顾忌皇贵妃,又补一句,“既是宫中有大事,你们少奶奶操心些也是应当的。”
这些话倒还罢了,虽然不中听,到底还是场面话,南音一声不吭,含笑受了下来。
谁知范夫人还不肯停嘴,又说几句:“开枝散叶的事很辛苦,你们少奶奶一个人,难免力有不逮,以后再添几个分担的,便好了。”
纳妾不纳妾,原本就是小两口的事,那些硬要插手的人家,不是有厚脸皮的婆婆,便是结亲的两家门第相差太多,如今范家门里,可又占着哪一个?
南音脸上的笑还在,可是眼皮已经不以为然地垂了下来。
喜儿听见皇贵妃要过起千秋节,哪里不知道厉害,见南音面上神色淡淡,生怕那七少奶奶动怒,连忙帮着劝一劝:
“太太,今儿您还预备着接猊哥儿过来呢,临儿已把西厢房收拾出来了,等着您再亲自看一遍,今日七少奶奶歇着,倒是两下便宜。”
范夫人只是要折腾人,不是要折腾自己,忽地想起猊哥儿要来,这已是一件操心事,倒乐得秦芬不来烦,于是转过脸色,挥手放了南音回去。
南音出得门来,正要叹口气,忽地遇见一大帮人蜂拥而来,为首的正是五少奶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五少奶奶怀中抱着个熟睡的婴儿,瞧见南音行礼,微微颔首,不曾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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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音心里颇有些诧异,这五少奶奶已想法子留猊哥儿了,照理说,两三天就能见效的,若是硬拖个几日不送孩子,太太也未必强要,谁知这五少奶奶竟真稳得住,倒先把个孩子给送来了。
想来,一则是不愿自己落人话柄,二来,也是替背后出主意的人,好好兜着底。
南音想到这里,对五少奶奶也起了些敬服,侧身等着她过去,才转身回院。
因不想丢秦芬的面子,南音愈发端庄起来,提着口气,身子不摇,裙摆不飘,端端正正回了自己院子。
等进屋见了桃香的面,南音才长长叹口气:“一大早,又受太太两句刺,幸好只是我们丫头,若是姑娘如今的身子,可不是又要添些气闷。”
桃香立刻又竖起眉毛:“五少奶奶不是已经想办法给太太添堵去了,怎么太太还那样清闲?还是五少奶奶临阵退缩了,太太才又多事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