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节
都是一般做女人的,儿媳妇出身寻常,嫁妆寻常,样样都是不如范夫人这婆婆的,本该也过着寻常日子,谁知却得了丈夫那样的宠爱,这份宠爱,衬托得范夫人所受的委屈和煎熬,像个笑话。
若是个性子直的婆婆,便要直接往儿子房里塞丫鬟了,可范夫人偏是个又迂又好面子的人。
除了挑剔儿媳妇,她还能怎么发泄心里的不满?
杨氏不好把这里头的话说透,只委婉露出一小半儿:“五丫头你太能干了,便招忌讳,往后该你操心的事你就管,不该你操心的你便不管。”
秦芬到底不是个伤春悲秋的性子,听见正事,便渐渐止住哭:“太太的意思,三房的产业,我还是交回去?”
“唉,交回去吧,捏在手里,范夫人忌惮你本事,大房的又惦记那些银子,你竟闹得里外不是人。若是实在想管,也得姑爷出面替你要来,你自个儿可是千万别伸手了。”
“我才不想管呢。”秦芬罕见地说句赌气话,“还不是瞧范夫人前头这多少年又是忍让又是委屈的,想着替三房出口气,况且当初也是范夫人自己交给我……算了,不说那些了,我听太太的就是。”
杨氏见秦芬这样快就收拾好心情,对这丫头又是怜爱又是心疼,望望外头天色,干脆支了秦芬去徐姨娘处:“你难得回来一次,别闷在这里,去你姨娘那里瞧瞧,说不定大黑也在那儿呢。”
秦芬应了一声,干脆地出去了。
杨氏望着秦芬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哼,这个范夫人,待她客气,她便当福气!五姑爷虽是个好的,可却拙得很,内宅这点事只怕闹不清。”
腊梅站在边上,瞧着主子满脸寒霜,吓得一动不敢动。
随着太子册封、昭贵妃受百官朝拜,自家这位太太如今在金陵城可以说是身份不凡了,走到哪里都被人捧着,哪受得了自家人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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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请三少奶奶来,这事,瞧她有什么好办法。”
腊梅情知这是主子要同范夫人甚至范家打擂台了,一个字也不敢劝,飞快地应声走了出去。
范离送秦芬归宁, 并不曾藏着掖着,吕真哪能不知道这事。
她还在揣测秦芬回家的缘故,忽地见腊梅来请,不知怎么, 心里一突, 赶紧理理衣裳去了上房。
进了屋子,婆母不曾像平时一样端正坐着, 只站在当中, 仰头看着堂上挂的那副夏日山居图。
听见吕真请安, 杨氏略侧过头算是应了,仍旧去看那副图。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静默片刻片刻, 杨氏忽地开口:“隐逸,这世上当真有淡泊隐逸之人么?貌似隐逸之人, 实际上贪嗔痴一样不少,而平日瞧着是个务实者的,却是真正的赤子心。”
吕真听得云里雾里, 她隐隐觉得这话似乎和秦芬归家有关, 然而又不敢相问,只好去说那副画:“王蒙对幽居生活心向往之, 然而还是不能看破名利,最终身死狱中, 确如太太说的一般,不算真正淡泊隐逸。”
杨氏冷笑一声:“哼,要是人人都真隐逸, 哪来那么多争端?反过来说, 要是咱们娘娘也隐逸,杨家和秦家, 可有如今的身份地位?”
这话似乎说到了眼前事,吕真连忙打叠精神,听婆婆下头要说什么。
待听见秦芬受了委屈,吕真简直有些不可置信,那位远房姑奶奶范夫人,是个最最软和的性子了,怎么可能给旁人受气。
然而想想方才婆母说的话,吕真似乎又明白了什么,忍住疑问,慢慢听了下去。
后头的事情也不难猜,那位表叔范离夹在婆媳两个中间为难,既不愿妻子受委屈,也不好违逆母亲,只好来个釜底抽薪,把媳妇给送回娘家来。
杨氏说完,脸上的怒意又盛了起来:“五丫头在家也没受过这样的夹板气,范家是昏了头,敢这样欺负五丫头!”
小姑受欺侮,婆母这位嫡母动怒是自然的,可是唤了自己这儿媳妇来,又是为何?
吕真正糊里糊涂地乱猜,忽地听见婆母道:“我如今不便出面和那家打擂台了,恒哥儿和你是亲哥哥亲嫂子,你们来管这事!”
这却是叫秦恒吕真两个出面,与范家打擂台去了。
吕真哭笑不得,然而还不敢直截了当地开口拒绝自家这身份高贵的婆母,想了一想,小心地道:“太太,相公他和五姑爷同朝为官,只怕出面管这事,会闹得大家面上不好看……”
“哼,你们只顾自己体面,不顾五丫头死活么?”
吕真听着杨氏的语气也不如何严厉,知道这嫡母终究不是无理取闹的人,连忙开口剖白:“太太,我断不是这意思,且不说三少爷,便是我自个儿,和五妹从前就是顶要好的,怎么会对她的事坐视不理?”
杨氏方才叫庶子和儿媳给秦芬出头,也不过是一时气话,秦恒都是五品官职了,马上还要帮着修建鞑靼人的馆驿,眼瞧着要升官的,怎么可能带着吕真这五品诰命去和范家对骂。
“罢了,知道你们俩不是那种人,我随口一说而已。”杨氏自个儿顺着台阶下来,“五丫头的气,还是得出,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吕真早在心里转了多少主意,此刻婆婆一问,立刻有话好答:“我想着,不如先礼后兵,倘若范家识相,此次的事情便翻篇,倘若他们不识相,我和相公第一个不答应,立刻上门替五妹讨说法去!”
这话入情入理 ,杨氏很是满意,再想想自家贞娘倘若遇见这糊涂事,儿媳自然也要一样地伸手管,便更和气些:“你细说说,怎么个先礼后兵?”
“咱们家,不是还有两个小的吗?小哥儿俩做着太子伴读,这个名号就够唬人的啦,哪日叫小哥儿俩领了太子的差事,顺路从范府过一过,说两句替五妹撑腰的话,不就成了?”
这拉大旗作虎皮的法子似乎不够解气,杨氏只觉得如同隔靴搔痒,依着她,便该拍上门去问罪才是。
然而杨氏也明白儿媳的主意占着稳当二字,事情闹大了,只道是两个小的不忿姐姐受气,故此上门去讨说法,与秦家和华阳宫皆无干系,到时候谁也抓不住秦家的把柄,这才是干净手段。
毕竟五丫头的委屈要顾及,秦家和华阳宫的体面更要顾及。
想想这法子也算将就得过了,杨氏便勉勉强强应了下来。
“既如此,这便叫五丫头回去,咱们明儿就叫两个小的上门去骂!”
自家这婆母,早一二年初见时还是个内敛性子,如今不知是年纪大了还是腰板硬了,脾气也涨了起来,竟是一点也忍不得气了。
吕真这时啼笑皆非,少不得再耐着性子劝:“太太,姑奶奶归宁,怎么也该姑爷上门来接回呀,最好是三催四请,才显得咱们五妹金贵不是?”
杨氏想想似乎是这么个理,便爽快地点头应了:“行,等姑爷来了三次再说。”
范夫人知道儿媳妇虽要强,却得顾着秦家和华阳宫体面,她还当秦芬是不敢闹的,只在家里安生坐着,等秦芬自个儿从娘家回来赔罪。
谁知等了十来天,秦芬并不曾回来,儿子也天天往外头跑,并不忙着去接娘子归家。
大夫人家常说自己爱清净的,如今却反常地爱热闹起来,带着两个儿媳,日日往范夫人屋里一坐大半天。
范夫人的茶水点心被吃喝许多不说,还不时就要受大夫人的讥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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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说范夫人命好,娶了个显贵出身的儿媳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