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节
他知道自家这姑娘不是个好酒的,想着定是叫人给灌的,不由得有些气哼哼,扶了秦芬,沉声嘟囔一句“告辞”,连笑脸也没多给一个。
秦珮最会瞧人脸色的,这时不由得惴惴,轻轻扯一扯秦贞娘袖子:“四姐,五姐夫怎么好像生气了?”
秦贞娘笑着刮一刮秦珮的脸颊:“横竖不是我灌的芬丫头,范大人要发火,也发不到我头上来。”
秦珮“哎呦”一声,脸上又是苦笑又是羡慕:“谁出门应酬不得喝两杯酒呢,便是前次进宫朝拜,太后赏酒,贵妃娘娘也不得不喝,偏咱们秦五姑娘命好,夫君疼得心肝肉似的,一点子酒也舍不得她沾。”
杨氏和秦贞娘笑着摇头,秦淑站在后头听了这席话,心头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进宫朝拜,没她的份,夫君疼爱,她自家也不过尔尔,这时嘴里不自觉冒出一句酸话来:“不能沾不也叫六妹给灌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秦珮正要反唇相讥,忽地想起秦贞娘方才的话,拼命忍了回去,只对杨氏和秦贞娘打声招呼,转身就走了。
秦淑也懒懒行个礼,扶着丫鬟的胳膊走了回去。
秦贞娘看一看秦珮走得飞快的背影,笑着托一托肚子:“六丫头可比三姐受教多了,我方才嫌她话多,这会已知道管住口舌了。”
杨氏反过来扶着女儿的后腰:“你当我乐意管你三姐?一则是瞧她方才还记得体面,一时心软想提点她,第二么,也是为了家里脸面着想。横竖方才我教她道理,柯家丫鬟婆子都听见了,以后她有个不是,旁人也怪不到咱们秦家身上。”
“是,还是娘思虑周全。”
秦芬一路上只觉得头疼,闭着眼睛养神,范离竟也罕见地没来絮叨。
马车晃晃悠悠停了下来,秦芬疑惑地睁开眼睛:“今天走的哪条路,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范离笑嘻嘻地掀开了马车莲子,献宝似的对着秦芬夸耀:“阿馥你瞧,这是咱们两个自己的家。”
秦芬还当自己喝醉了,捂着脑袋摇摇头:“今儿出门一天,范府就翻新成这样了?”
范离见秦芬傻得可爱,不由得好笑,捧着她的额头轻轻啄一下:“傻姑娘,这是皇上赐给我的宅子,以后就是咱们自己的家。”
皇帝御赐的宅子, 自然是气派非凡。
因是赐给范离这心腹的,便不曾挑那规矩严整的大院子,而是一座前院堆假山、后院带池塘的闲雅宅子。
进门先是一座大影壁,瞧着簇新, 范离得意地一挥手:“旁人都是什么四君子、寒梅图, 我偏要兰草芬芳!”
秦芬这会有些醉意,一时不曾领会过来, 桃香却已先明白了, 这宅子里, 只怕许多东西都是为了姑娘新置办的。
桃香托着秦芬的手稍稍使劲:“少爷待咱们少奶奶,真是没得说啦。”
秦芬歪着头看一看那影壁上的薜荔、芳芷还有木兰等花, 心里暖哄哄的,这时她不像平日那样藏得住话了, 扯着范离的袖子,大声嚷嚷起来:“这成什么样!旁人瞧见这个,要笑话我的!”
话音未落, 里头已响起一个男子的声音:“什么人敢闯门!不知这是定远将军的私宅么!”
那人说着, 从影壁后绕了出来,却是有贵。
有贵正百无聊赖地陪着老子娘在屋里抹骨牌, 听见外头有人吵嚷,还当是无赖宵小之辈, 陡然见了主子,连忙自己打个嘴:“小的冒犯主子,是我的不是!”
秦芬今日觉得自己豪气万丈, 什么话都想说, 见了有贵,一招手把他唤到跟前:“有贵, 这块影壁……是你办的不是?”
有贵还当少奶奶要赏自己,连忙笑嘻嘻应个是,谁知少奶奶一沉脸:“这,这东西可太失礼了!你不知道劝诫你主子吗?这成什么话?”
有贵一凑近就闻见秦芬身上的淡淡酒气,他是惯常跟着范离出门的,哪里不知道少奶奶是喝醉了,这时也不争辩,只连连地点头哈腰应声。
只不过,有贵也在心里犯嘀咕,少奶奶这酒气,也并不浓,怎么就醉成这样了?
桃香此时对范离这姑爷满意得不得了,连带着看有贵也顺眼许多,替他开脱一句:“姑娘,先进去瞧了再说吧。”
秦芬直着眼睛看一看那影壁,老半天才点头应是,还未迈步,已见着一对老夫妻恭恭敬敬侯在边上,范离连忙指一指:“这是钟叔和钟婶,钟婶我母亲的乳母,有贵是他们老两口的幺儿。”
秦芬笑眯眯地对老两口打个招呼,回头又对有贵道个不是:“原来有贵是咱们的叔辈……哦,不对,该是舅父那辈的,方才是我冒失啦。”
昭贵妃的表妹,朝廷的三品诰命夫人,自家少爷心尖尖上的人,谁敢做她的叔舅,有贵吓出一身的汗,连声道不敢。
这少奶奶,也不知是说醉话,还是认真开玩笑呢。
他生怕少奶奶说出什么话来留下把柄,连忙上前撮了父母回去:“爹,娘,叫少爷和少奶奶自在逛逛,你们二老先回去,我听着吩咐就是。”
钟叔钟婶两个,多年来跟着范离伺候,比范夫人这个亲娘也不差什么了,这时瞧见秦芬,笑得眼睛都要没了。
世人都知秦芬是宫中贵妃的表妹,钟婶眼见着这么一位高门小姐对自家儿子一个奴仆还那般和气,心里怎么不高兴,一边回身往屋里走,一边不住絮叨:“咱们少奶奶,样貌又好,人又亲切,少爷哪世修来的福气哟!”
秦芬目送钟婶进屋,笑嘻嘻地回头对范离得意道:“瞧,能娶到我,是你的福气!”
范离原还想领着秦芬好好逛一逛这宅子的,忽地见秦芬又娇又软的样子,顿时心头又起一把火,什么逛园子的心思也没了。
他急吼吼地领着秦芬走马观花一番,只对有贵说少奶奶不胜酒力,要早些回去。
有贵被叫了声“舅”,吓得魂都丢了一半,听见秦芬醉,更巴不得她早些出去,连忙喊了老子娘,恭恭敬敬送了秦芬走。
回府了范离也无心请安,使人往范夫人处告了一声醉酒,哄骗着秦芬早早洗漱就寝。
秦芬虽然量浅,到底喝得不多,吃过晚饭泡过澡,酒早已醒了。
桃香和南音早早退了下去,秦芬便自己拿了本游记,靠坐在床头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听着里头哗哗作响的水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范离虽然是个武人,却也算是有些家世,沐浴洗漱也自是慢条斯理的,今日这打水仗似的派头,倒也惹人发笑。
里头水声停了,想来是范离沐浴毕,不过多时,就见范离穿着寝衣转出屏风来。
范离心里又是喜又是臊,忽地望见秦芬靠坐在床头,眼神清亮得很,还愣头愣脑问一声:“你……不是醉了吗?”
秦芬横他一眼,不曾答话。
范离也不好意思说方才自己那股心火窜得有多高,讪讪地凑了上来,拣了闲话来说:“你……晚饭吃饱了不曾?我这会都饿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既饿了,就叫桃香拿两样点心垫补垫补。”
范离原还晕晕乎乎的,听了秦芬的话,顿时没了绮思:“你平日在家,肚子饿了就只吃点心?大厨房那里,不是日夜都有人守着准备开灶么?你怎么不去叫她们做?是不是谁对这事有话说?”
他在府里的日子不多,又一向是敞开肚皮吃的,并不曾另外叫过吃喝,这时偶尔一次开口,竟听见妻子的又一桩委屈。
秦芬笑一笑:“我胃口也不大,何必兴师动众的闹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