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节
安哥儿看一眼平哥儿的背影,嘴巴用力一撅,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怎么了?姐姐没把那小猫儿给你,你生气了?还是六哥方才说了你,你不高兴?”
安哥儿用力叹口气,竟不似个小孩:“都不是。平时我什么东西都和六哥一模一样,我不喜欢什么都一样,那小猫是姐姐给我的,便可以不和六哥一样了。”
虽然安哥儿说的是孩子话,秦芬心里却是大震。
这个家里,自杨氏到下头的婆子丫头,对小兄弟两个都是力求公平,大到月例银子,小到一根腰带、一杯蜜茶,绝不会分出彼此来。
平哥儿是个急躁性子,许多事情也想不到细处,因此在平日的吃穿上,是不在意的,安哥儿是个温吞性子,心思细腻许多,只怕早察觉出来了。
“姐姐,我既然不和哥哥一样读书考举,为什么旁的都要和哥哥一样?我想不一样。”
秦芬一时语塞,不知道怎么答这话,轻轻抚了抚安哥儿的头,提起别的事来:“旁的东西姐姐都能给你,那小猫却不行。那小猫是姐夫送给姐姐的……纪王殿下送给你的那把小宝剑,你会让给姐姐吗?”
安哥儿原不知那小猫的来历,这时知道了,连忙摇头:“不会!姐姐,我不要那小猫了!”
秦芬跟着出来,原是怕这孩子起了左性儿,想好好劝劝的,这时听见他这样懂事,既欣慰又心酸,想了一想,道:“你想养个什么,请三哥身边的小厮替你买就是了。”
安哥儿先是眼前一亮,歪着脑袋想了想,又无精打采地摇头:“算了,六哥到时候也想养一只,便又是一样了。”
这话出来,便知道这孩子还是在钻牛角尖,这个结还不知已经系了多久,若是不解开,亲兄弟两个,天长日久地便要生分了。
“你从前不在乎这些的,怎么现在忽剌巴儿地讲究起来了?这里的缘故,能不能说给姐姐听听?”
安哥儿小心地看一眼远处的平哥儿,见哥哥正指手画脚地叫佛手去摘那高处的桂花,放低声音道:“我去了练武场,有人告诉我,因为我是庶出的不受宠,才不准我和哥哥一样学文的。我既都不能学文了,做什么还要和哥哥一样。”
“傻孩子,你当初想学武,太太还不准呢,还是三哥开口替你求了五姐夫,你才能去的练武场,这些事情,你全都忘了不成?”
当初杨氏想叫安哥儿读书科举,自然是有她的考量,秦芬且喜不曾对安哥儿说破,这时干脆来个移花接木,把事情说得圆滑。
“太太就是因为太看重你了,当初才想叫你和七哥一样读书考举的,咱们安哥儿难道只听别人的话,不自己看看太太的苦心吗?还有平哥儿,他平时待你,难道不好?”
安哥儿经过秦芬一提,便记起依稀是有这么些事,脸上的神情一下子松了下来。
才笑了两下,安哥儿又疑惑起来。
学武的路子,仿佛也并不是他自己选的,自然了,也不是太太和六哥选的,他当初究竟是怎么提起这话来着?
正想再问两句,却听见远处的平哥儿蹦跳着催促:“七弟快些!要迟到啦!迟到了可是要打手板的!”
听了这句,安哥儿吓得什么都忘了,一溜烟便跑了上去:“好!我来了!”
平哥儿牵了安哥儿的手,两个人齐齐往外跑,平哥儿还不忘回头吩咐:“佛手,刚才摘的桂花,记得给我包汤圆吃!还有记得包菜肉的咸汤圆给七弟!”
秦芬瞧得清楚,安哥儿听了最后一句,脸上的笑容,分明更深了些。
秋风吹过,依稀带着两个孩子的嬉笑声传来。
秦芬听着,仿佛是安哥儿问平哥儿,要不要和他一起养小狗,平哥儿摇了头,安哥儿不曾生气,脚下却蹦得更高兴了。
小哥儿两个早跑了出去,笑声还断续传进内院,秦芬脸上的笑容久久不散,中气十足地一挥手:“走,回去寻一罐子桂花酱给佛手送去!”
蒲草却用力扯一扯秦芬的衣裳,轻轻“嘘”一声:“腊梅从屋里出来了,太太和老爷说话呢,姑娘可轻着些。”
秦芬回头一瞧,果然见腊梅领着小丫头们远远站在耳房门口,连忙摆摆手,悄声走了出去。
上房的正屋里,秦览正吹胡子瞪眼地发着脾气:“五丫头马上就姓范了,怎么你还那样护着她!”
杨氏眼风都懒得扫过一个:“我听不懂老爷说的什么。”
“她不过是个外人,凭什么不能把那只猫让给安哥儿?难道仗着得了门好亲,就敢不把秦家放在眼里了么?难道这背后的靠山就这样有权势么?我们秦家成了什么了?”
“凭什么?老爷还不知道那只猫的来历吧?”
“凭它什么来历,就是贵妃娘娘赏的,那也是赏给我秦家的!”
“好教老爷知道,那猫儿,是五姑爷前些日子送来的。”杨氏端起茶碗,轻轻拨一拨里头的茶叶,“五姑爷办案忙得脚不沾地,那日一出镇抚司就往秦府门口来了,当晚就送了这只小猫来,再往后这几日,我不说老爷也该知道,五姑爷又扎在镇抚司和御书房了。老爷可说说,这猫儿是给秦家的,还是给五丫头的?”
范离上门,还说了何处成亲的大事,可是杨氏这时有意给略过去了,一番话说完,竟显得范离是专为送礼来了。
秦览有一瞬的语结,赶紧也端起茶碗来。
他方才也考量过那小猫是否范离所赠,可是听闻镇抚司近来忙得不可开交,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位铁面无情的范大人,只得了两个时辰的空,还不忘给五丫头送只猫来。
杨氏见秦览假模假样地喝茶,心中厌烦,干脆将事情挑破:“老爷方才话里说的什么姻亲、靠山,是指桑骂槐吧,你说的不是五丫头,只怕是说我!”
秦览好似被茶水给呛了,用力咳嗽几声,想一想那侍奉笔墨的美貌丫头,干脆硬气一把:“不错!我就是在说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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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氏慢悠悠的,一点也没生气的样子:“愿闻其详。”
秦览用力瞪一眼杨氏,好像生怕说慢了就气势弱了,连珠炮般把话倒了出来:“红珠究竟怎么得罪夫人了,你竟然把她关进柴房!她如今……可是有身孕的人了!你这么做可是犯了七出之罪,哪怕你哥哥是内阁的,我也能休了你!”
杨氏管着秦府上下, 小到针头线脑,大到金银玉器,什么都得从她跟前过一遍,红珠那里两个月没换洗月事带子了, 她哪能不知道。
闵嫂子一个月前来说了这事, 杨氏已经留上意了,如今除了徐姨娘, 还没人知道这府里不会再有孩子出生, 乍一听见红珠疑似有孕, 杨氏怎么不惊。
那药,早给徐姨娘了, 是她亲手拿了药包出来,亲口吩咐了徐姨娘, 叫她寻机给老爷服下的。
难道徐姨娘竟犯了糊涂,把那药给藏了起来?
不,不会, 徐姨娘这人最清醒懂事的, 她绝不会做这样的糊涂事。若是再多个孩子,安哥儿的身份便一落千丈, 徐姨娘怎么可能拿儿子的前程去赌。
更何况,丈夫那些日子发热无力, 身上的虚汗出了许久,分明就是药力上来的作用。
难道那药,竟不行了?可是这药是大内所制, 当年母亲说可保一世无虞的, 母亲绝不会骗自己。
杨氏心里又惊又疑,生怕是那丫头月事不准, 便耐着性子,又等了两旬。
前几日听说那丫头晨起已经犯起恶心,她知道里头必有些腌臜事情,便立刻出手,把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