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节
眼神。
杨氏面色平淡,开口替秦芬解惑:“贵妃娘娘的庄子上有温泉,如今已产了新蚕豆、香瓜等物,说赏一些给我们府上,叫你去跟着挑些。”
秦芬听了,顿时有所悟,昭贵妃连番赏赐,大约是瞧着秦贞娘苦,有意厚待于她。如今特叫了自己去庄子上选东西,只怕是不愿勾动秦贞娘的伤心事。
那小宫女笑嘻嘻地:“正是呢,秦五姑娘,请随我去吧。”
“既如此,太太,我便随这位姐姐走一趟。”
秦芬看一看自己身上,打扮得还算得体,便也不回屋换衣裳了,横竖那庄子上又没什么贵人等着她拜见,她当着奴婢们的面,不必太多隆重。
那小宫女性子活泼,一路上不住地拣着话来说,秦芬坐在马车里倒也不如何寂寞,不过大半个时辰,便到了庄子。
秦芬出了马车一看,不由得笑了,这庄子周遭正盛开着许多杜鹃,景致不俗,最重要的是,位置就在皇庄边上,这样一座温泉庄子,绝不是杨家给昭贵妃的陪嫁,大约是皇帝置给昭贵妃的私产。
女子做到昭贵妃这个份上,只怕已顶天了。
小宫女小心地引着秦芬到了院子门口,恭恭敬敬一指:“姑娘请去吧。”她说完这句,自己却站着不动了。
秦芬心里忽地起了疑问,这宫女的言行怎么奇奇怪怪的?然而她又准桃香跟着,大约是无什么坏心的,如今这金陵城里,敢对昭贵妃表妹下手的人,只怕还没生出来呢。
这样想着,秦芬稳一稳心神,领着桃香慢慢走到了院子里。
院子里种着一棵老粗的梨树,不知有几十上百年了,这时梨花盛开,好似缀着满树的晶莹雪绒,一阵风吹过,梨花摇摇晃晃,打着旋儿飘落下来。
秦芬嗅着淡淡清香,看着梨花自树头落下,忽地瞧见树下站了个人,肩头已落满了细碎花瓣。
她看着那人高挑颀长的背影,一下子认了出来:“范大人!”
范离站在小院里, 心里只觉得宁静。
前头七八年,他领着英王的钧旨,出去查贪官、查盐商,做下多少大事, 瞧着是功成名就, 然而像今天这样静静站着赏花,得片刻安宁, 却是从来没有的事。
今日来, 是他问过皇帝的意思, 奉着圣旨来的。
事情涉及到姜家,他不敢轻举妄动, 倒不是怕那姜家如何,只是怕一个不好伤了秦四姑娘, 到时候惹了小丫头伤心。
拿这事情去问皇帝,冠上了昭贵妃的名头,皇帝果然肯停下来想一想。
想了片刻, 皇帝隐约记起, 仿佛秦四姑娘在自己面前说了自梳的话,他当时只想着秦四姑娘不嫁入祁王府便可, 也不曾顾到这些细处,此刻想想, 若那秦四姑娘当真自梳,昭贵妃可不要伤心坏了。
“还是你思虑周全,秦四姑娘是个有体面的好孩子, 又是昭贵妃的表妹, 不该明珠蒙尘。”
范离拱一拱手:“那……叫秦四姑娘仍归在姜家?还是另选一个好人家?这事臣不懂,还请皇上示下。”
皇帝埋头批阅奏折, 随意摆摆手:“姑娘的心意,你去问姑娘不就得了?朕哪懂得姑娘的意思?那位秦四姑娘有什么贴身侍婢,你去问一声就得了。”
范离正要再磨两句,忽地想起秦芬总是和秦四姑娘形影不离,不由得笑逐颜开,嘴巴咧到耳根下:“是,是,臣明白了,臣告退。”
皇帝听范离的语气飘飘然的,忍不住从奏折上拔起眼睛看一眼,见他笑得见牙不见眼,喜滋滋地退出殿去,摇了摇头轻笑一声:“不知这小子又转什么鬼主意。”
进良捧着茶盘默默站在边上,见皇帝心情尚佳,便轻声道:“这事,奴婢能猜到些。”
皇帝的朱笔不曾停下,在奏折上飞快地写着什么,头也不抬地道:“哦?你知道?那你说说,范离是打什么主意?”
进良轻声道:“贵妃娘娘常说她娘家姑母是个宽厚人,秦四姑娘和姐妹们都和睦。皇上方才叫范大人去问姑娘家,范大人定是要问那一位姑娘了。”
皇帝稍一愣怔,便知道进良说的是那位秦五姑娘,他想起范离当初争那锦衣卫的差事,还是为着那位秦五姑娘,不由得笑一笑:“这个小子,从前瞧着倔驴子一般,如今还有知道惜花的时候。”
“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范大人呐,也不能免俗。”主子心绪好,进良也多说两句凑趣的话。
秦五姑娘从前是去过英王府的,皇帝只记得那姑娘生了一个鼻子两个眼睛,是圆是方全不记得了,这时心境好,便多问两句:“那秦五姑娘是个美人么?这小子,也有嚼着牡丹的一日。”
进良笑着应一句:“昭贵妃的表妹,自然是美人。”略停一停,又补一句,“听说秦五姑娘是个宽和又爽朗的姑娘,想必范大人不只是瞧上人家长相了。”
皇帝已见识了秦四姑娘的胆识和气魄,这时听见秦五姑娘性子好,也不觉得奇怪,只点一点头:“杨家果然诗书传家,教出来的孩子都不错。对了,杨时的请安折子送来了没?他这江苏巡抚一做两三年,做得还当真不错,是个栋梁之材。”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进良把手里的茶盘搁下,从奏折里抽出一本递了上来,心里却暗暗咋舌,只怕昭贵妃的父亲,要升官了。
却说范离出得御书房,便随手扯住一个小太监,扔过一块银锭子:“去华阳宫寻碧水姑娘,就说我有事要求她。”
碧水在殿中,听见范离有事找来,颇为不可置信,反复问得那小太监几遍,都是这话,不由得愣住,看向主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昭贵妃只笑一笑:“既是找你,你去就是了,遇见什么事了,随机应变就是。”
她心里隐约猜到些,大概是范离要动手查案了,生怕打老鼠伤了玉瓶,伤了秦府的体面,特来问自己一声。
碧水去了片刻,满脸不解地回来了:“范大人说,请娘娘拨个庄子借他一用,再叫个人去,给秦府赏两样东西,不曾细说是什么事。”
昭贵妃也不来相问,横竖范离和皇上是一条心,办事总是为着皇上好的,于是微微颔首:“你去办了就是。”
于是这日一大早,范离就拎着个华阳宫的小宫女,如此这般嘱咐妥当,往秦府去了。
他知道自己不便在秦府露面,只由那小宫女接了秦芬,自己先往庄子上去了。
站在庄子里候得许久,范离已把查案的事情在心里盘得八九不离十,只缺了最后一环,等着秦芬来填。
忽地听见秦芬的声音,他微笑着转过身来:“秦姑娘。”
秦芬再伶俐,也猜不出范离拐弯抹角地找自己是何事,她如今已知道范离算是个正人君子,此时也不害怕,只问一句:“范大人,你找我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