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
依着九五之尊的威严,能先口头许下,已是极为难得的恩德了,范离知道好歹,笑呵呵地连声谢过:“多谢皇上,多谢皇上,皇上还是心疼微臣的。”
皇帝见范离乐得好似个逐尾巴的小狗,不由得好笑,便索性多透露些:“朕想着把锦衣卫镇抚司的事情,从内阁拿过来。”
这话的意思,范离听懂了,皇帝是要亲自掌管锦衣卫了,他此时先透给自己,自然是想叫自己去办这差事。
锦衣卫是朝廷的情报、爪牙甚至心腹机构,专管刺探百官密情,连亲王皇子都可当场捉拿,只向内阁回话,算是朝廷御下的一把利刃。这把利刃不好掌控,一个不小心,便要割伤自己。
这件差事虽然重大,却也有些险。
范离从前是不喜欢在京里办差的,这四四方方一座城,里头许多各怀心思的官儿,总叫他想起范家那庭院深深的大宅和口蜜腹剑的叔伯们,他从前宁可出去四处晃荡。
四处办差,有的是自由,可是却没什么功名,若担了官职,便只专管一样事,哪里还能到处跑的。
如今皇帝许了他一件重要的差事,既是恩德,也是他内心所求,范离只觉得这一切的好运似乎都是因着秦芬而来,毕竟是她促使自己下定决心求一个功名的。
这时再一想想前后之事,范离竟喜滋滋地又拍一句皇帝马屁:“皇上天纵英明,锦衣卫的事,自然该捏在皇上手里。”
皇帝今晚对范离的模样已经见怪不怪了,也不搭理他这句,笑着摆摆手走了出去。
皇帝回了青莲居, 杨妃已窝在被子里了,听见丈夫回来,转过脸来问一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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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杨妃伸出手来拉着皇帝的手摇一摇:“皇上这个‘嗯’究竟是什么意思?”
皇帝将杨妃的手放回被子里,笑着道:“范离与秦五姑娘的事呀, 成了。”
天子一言九鼎, 他说成,两个小儿女一定能成, 杨妃心里实在是盼着范离的亲事能定给秦芬的, 这时听了, 不由得高兴道:“既如此,我明日就派人送信给姑母。”
皇帝一边宽衣一边道:“范离说, 要建功立业了才肯成亲,这事倒也不必十分急的, 横竖你那五表妹还小呢,我依稀记着,是才及笄的?”
“皇上好记性, 是去年秋日的事情。”杨妃答了这么一句, 心里甜滋滋的。
她知道,若非瞧在自己面上, 以皇帝的身份是绝不可能去关心一个臣女何时及笄的。
这一夜无话。
隔日杨氏便收到了杨妃送来的信笺,上头除去寒暄和落款, 只短短一句话,皇上将五表妹定给了范离。
杨氏看了信,将信笺搁在手边, 有半晌不曾说话。
紫晶立在边上, 见主子眉头微微皱起,知道信里只怕是件为难的事, 也不去相问,只拿过一个填漆的小盒子来,拈起一枚圆圆的香片,拎起香炉的盖子,轻轻投了进去。
沉水香味道细腻悠长,闻起来不是凡品,这是杨妃送来的内造香饼。
杨氏轻轻呼吸几下,心境略松了些,对着紫晶道:“你去把五姑娘叫来。”
紫晶应一声,搁下手里的东西便走了出去。
如今春意渐盛,园子里的花渐次开放,姑娘少爷们白日里总爱在园子里呆着,紫晶也不往秦芬的院子去,只往园子里走来,果然见秦芬领着两个弟弟在园子里玩耍。
秦芬这时脱了最外那件撒花长褙,用手帕蒙着眼睛,两只手左右摸索着,口里道:“咦,我方才还听见平哥儿的声音在这里来着,嗯,瞧我抓住你!”
平哥儿的小脸蛋红扑扑的,远远躲在一棵树下,两只短胖的小手交叠捂住嘴巴,生怕发出一点声音给五姐听见了,瞧见对面墙角的弟弟好似要笑,连忙又是打手势又是摇头,生怕弟弟也被逮住了。
那方轻柔的丝帕透着光,根本遮不住秦芬的眼睛,左右一转,便瞧见紫晶来了,她知道大约是上房有事,故意往紫晶的方向走来,一把抱住紫晶:“好呀,我捉住平哥儿了!”
“我在这里!姐姐你抓错人啦!”平哥儿拍着手,又跳又叫,安哥儿也迈着短腿儿走了过来,笑嘻嘻地仰头看着秦芬,“五姐,你抓的是紫晶姐姐。”
秦芬扯下帕子,佯作懊恼:“哎呀,怎么会抓错人呢?真是奇怪!”
小哥儿两个见了秦芬的模样,愈发笑得前仰后合,咯咯的笑声传出老远去。
紫晶笑着抚一抚两个圆溜溜的小脑袋,“五姑娘也没想到紫晶来呀,是不是?五姑娘只怕吓了一跳呢!”
秦芬擦了擦汗,将帕子袖了起来,对着桃香招招手,桃香立刻走了上来,将手里的褙子替秦芬穿上。
“紫晶姐姐,太太找我有事吗?”秦芬一边整理衣裳,一边随口问,“是姨娘又来信了?这次才隔了两日呢,想必徽州事情不少。”
秦览此去,大约是因着差事要紧,除开初到徽州来信报个平安,竟是一封信也没再寄过。
反倒是徐姨娘来信来得愈发勤,每日有事就写下,攒上一叠便寄回金陵。
她也不说什么大事,只絮絮说些家事,无非是今日老爷宿在衙门了,明日下人买米又贵了三成,从字里行间,也能瞧出秦览办差实在辛苦。
杨氏如今把徐姨娘和秦芬看作自己人,接了徐姨娘的信,无论信里写些什么,也要唤秦芬去看一眼,这时秦芬见紫晶来唤,只当徐姨娘又来信了。
紫晶摇了摇头,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太太没说是什么事。”
如今紫晶待秦芬,再不是几年前公事公办的态度了,她说不知,那便是当真不知了。
秦芬垂下眼帘略一思忖:“那我赶紧去。”
茶花看见紫晶与秦芬说话,早把两个孩子叫到身边去喝水,这时瞧见秦芬要走,便轻轻拍一拍两个孩子:“五姑娘有事要做了,咱们今日就玩到这里,回去看书吧。”
两个孩童知道几个姐姐都各自有事,此时也不来纠缠,乖乖对着秦芬挥挥手:“五姐,明儿也叫六姐一起玩!”
秦芬微微一笑:“六姐这几日有事,忙完了就能陪你们啦。”说罢便往上房去了。
紫晶笑着拣两句家常来说:“六姑娘这几日理东西,可真忙得不轻,她原来性子粗忽,陡然叫她学着理库房,真是忙得头也大了。单单是布料这一样,就来回盘了好几日。”
秦芬想到秦珮头大的样子就好笑:“如今六丫头瞧着比从前文静,内里还是那个大大咧咧的样子,从前收了东西只管扔给锦儿,如今太太不许锦儿管,只叫她自己分门别类地整理好,这简直是要她的命。”
“嗐,方家人口多,六姑娘去了,少不得要细致些,太太这也是为六姑娘好。”
“可不是,若她还是原来那副性子,只怕要被上头两个嫂嫂给欺得喘不过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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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得几句,便到了上房,紫晶替秦芬打起帘子,自己却不曾进屋,桃香看一看紫晶,也停住了脚步。
秦芬进得屋去,便见杨氏满脸沉思地坐着,手边放着一张信笺。
那信笺是价格不菲的撒花笺,秦芬知道是杨妃送来的,便行个礼问:“太太,是表姐那里有事吗?”
杨氏好似唬了一跳,猛然回过神来:“哦,五丫头来了。”她将信笺递给秦芬,“你自己瞧瞧。”
秦芬接过信笺来,飞快地扫一眼便愣住了,她昨日与范离说的话,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