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换了把玩半天,又各自戴回去,秦珮还赞一句:“杨妃娘娘给五姐茉莉花,给我蔷薇花,倒真真是应了我们各自的性子呢。”
等了约一盏茶时分,杨氏也就出来了,见四个女儿乖乖站在远处角落,招一招手,领着女儿们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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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十几步,秦珮忽地回头望一望青莲居:“杨妃娘娘不与我们同去宴会吗?”
这话却问得有些傻气,幸而秦芬与她两个落在后头,并无旁人听见。
秦芬轻轻一拉秦珮的袖子,在她耳边低低地道:“这是正宴,杨妃娘娘终究只是侧室,如何好出来?”
秦珮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垂首看路,心里把“少说少错”几个字,又反复念诵了数十遍。
回到花园子,宴席将将开始,杨氏只作个理妆的样子,抚一抚鬓发,施施然带着儿女们入席。
有那眼尖的自然瞧见杨氏方才不在席上,然而正主英王妃都不曾说话,又有谁来多这个事,这时杨氏左右的两位夫人还对她举一举杯,将嫡庶一大堆孩子依次赞过,最末来一句:“秦太太果真是贤惠人。”
这一次的酒席,杨氏受了许多赞扬,也算是春风得意,几个女孩各自识得一两个好友,也是颇为开怀。
到了后头,英王也往女眷这头来敬酒,遇见重臣的家眷,总有几句勉励之语,到了杨氏这不起眼的从四品官眷面前,他竟也略停一停:“秦大人是个好官,乃是朝廷的栋梁之才。”
若说旁的长处,秦览只怕当真没有,论起踏实做官,秦家上下倒还敢应声。当初从任上离职,秦览还带了一把万民伞回晋州,这却是巴结钻营都不能得的。
这时英王赞这一句,杨氏与有荣焉,忙不迭地应“不敢”,抬手干了杯中的酒。
待英王回了男宾席,杨氏的位子便好似开了蜜糖铺子,左右都是寻着味道来敬酒的。
几个女孩被挤到人群之外也不恼,知道这是家里的荣幸,相视一笑,乖乖往旁边让去。
忽地有个样貌俏丽的丫鬟走来,说句“王妃有请”,四个女孩面面相觑,齐齐收了脸上的笑,小心翼翼地往上头去了。
英王妃自不会与几个臣女置气,她叫秦家姐妹,不过是想瞧瞧,杨侧妃荣宠不衰,凭的究竟是什么。她原也不曾把杨侧妃放在眼里,谁知有一天杨侧妃忽地有了儿子,又忽地被殿下给保护得滴水不漏,她再想探究,竟不能够了。
杨侧妃家中并无其他姐妹,听说与秦太太这位姑母和嫡出表妹相熟,英王妃不好把使唤臣妇,便把几个女孩给叫了来。
几个女孩到了英王妃面前,她来回打量一圈,也不曾看出一朵花来。样貌虽然齐整,也并非国色天香,举止虽然大方,也并非光彩动人,与那面目平庸的杨侧妃一样,不过尔尔。
英王妃起意叫了几个女孩到面前,略看几眼却已失去兴趣,随口赞一句“知礼懂事”,又叫大丫鬟送了她们下去。
姐妹几个一头雾水的上去又下来,连秦芬也想不通这里的道理,秦淑自家从前常做争风头的事,却是明白一些的,觑着无人,轻轻对妹妹们说一句:“英王妃只怕是冲着杨妃娘娘,并不是冲着咱们。”
听了这话,姐妹们心中各有思索,秦贞娘想的是表姐不易、天家境险,秦珮想的是侧室难为,日后自己必要为人正室,秦芬想的,却是这府中正妃和侧妃过得都不快活。
宴毕回家,姐妹几个各有心思,恹恹不乐。杨氏却是心怀舒畅,瞧女儿们不高兴,也不曾开口训斥,只笑着打趣:“如今是孩子大了有心事了,个个都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样子。”
女孩们知道杨氏不喜别人一副丧气样,这时听她只好言好语地劝说,并不曾动气,反倒都不好意思起来,秦芬最会打圆场的,便赶紧抛出一个话题:“不知今日,英王殿下到底是为什么请客?”
杨氏今日在席上听了一耳朵的官场杂事,这时见秦芬相问,有意给女儿们开阔眼界,便掰开揉碎了,慢慢说了起来。
太子是正统,然而颟顸自负,把朝堂当成东宫的私地,卖官鬻爵、大肆敛财,下头许多州县由上至下都是太子的人把持,下头人便是想告状,也告不上来,久而久之,税收、民生、吏治,到处都是破洞,一时这里闹洪灾,一时那里闹饥荒,把个好好的洪定朝,弄得风雨飘摇。
睿王与百官交好,也富有谋略,然而他也只是为了编织自己的人际网,于下头百姓死活,并不关心。太子卖官已是骇人听闻,睿王竟然指使手下人开设钱庄,与商人抢财,这样自跌皇子身份的事,简直闻所未闻,若太子是饿虎,睿王只能算是条豺狼罢了。
英王此人,虽然在朝堂上冷酷严厉,然而律己甚严,爱民如子,虽说于女色上头略纵了些,到底也不曾弄出一大堆庶子来,如今也只一位世子、两位郡主,算是很好的了。从前他一心扶持太子这位正统,如今却已渐渐走到前头来了。
秦珮性子急,听了这许多仍是不明白,见杨氏心绪上佳,追问一句:“太太,那今日吃席,又和这些有什么关系?”
杨氏也不发怒,只是嗔她一眼,一字一句地道:“英王今日,请的都是朝堂上的清官、硬骨头,当着众人,把范离大人查来的两本私账给烧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既是这样的东西,想必是费了大力气才得到的,那位范大人,倒当真是个有本事的。
秦芬心里模模糊糊猜到一些,仍是不敢相信,思忖半天,还是问出口:“这两本私账,可是太子和睿王手里攥着的对方把柄?”
杨氏不意竟是秦芬先猜到,赞许地看她一眼,见女儿也是若有所思的模样,心下大慰,原还担心朝堂风雨刮到秦览的,此时又丢过脑后去了。
金陵城冬日湿冷, 秦家上下都不习惯,除了平哥儿安哥儿两个日日疯玩不知冷热,旁人都缩着不愿出门。
杨氏如今理不到这些细处,秦贞娘和秦芬一合计, 便向杨氏提议早些给各屋烧炭。
从前烧炭迟, 倒不是家中清贫,实是秦览官位不高, 不好奢侈。如今秦家也算是跨过五品的坎, 又住在京城繁华地, 再不必怀揣金元宝强过苦日子了。
美中不足的是,入冬后皇帝龙体欠安, 官宦人家未免要收起尾巴做人,一应铺张奢靡之事就不方便了, 秦芬和秦珮连个及笄也不曾大办,只摆几桌家宴,又钟夫人来替两个女孩插了簪便罢。
杨侧妃那里已赏过花钗, 此次竟又赏了簪子出来, 场面上有些不足的,也都可略过了。
这日杨氏听了两个女孩说供炭的主意, 毫不迟疑地准了。她看下头女孩子们裹得严严实实,就连一向爱娇的秦珮也不例外, 便笑着打趣:“往年六丫头总是最后一个穿大毛衣裳的,开春也是早早穿上夹的。如今当真是大姑娘了,知道保养身子了。”
秦珮微微一笑, 竟红着脸低下头去, 不曾说话。
锦儿见杨氏的目光扫了过来,连忙替姑娘开口:“回禀太太, 我们六姑娘是长大了呢,身上……”
秦珮“哎”一声不许锦儿说,屋里众人却已回过神来,都来打趣秦珮,她愈发红了脸,直把头埋到了胸口。
杨氏见秦珮难得地羞成这样,开口替她解围:“好了,你们莫要笑她了。”又关怀两句,并命每日煮一碗红糖窝鸡蛋给她送去,说罢又点一点秦珮:“这几日好好养一养,过几天要去方家的。”
这次大伙都不打趣她了,均是笑嘻嘻地瞧着她,秦珮虽仍是害羞,却把脸昂了起来,只是脸上飞霞,好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