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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天如醉

 

了酒楼内一阵小小的骚乱。

他趴在隔壁房间的门口,正要擂门,忽然身前一空,整个人扑了进去!这一扑,眼前昏花,头脑迟钝,就再没爬起来。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在他沉重的眼皮彻底坠下之前,听到了“铮”的一声!一道宝石的珠光划过视野,他终于安心倒了下去。

似乎只是昏迷了一瞬,一阵疼痛将他唤醒——也是因为他所吸入迷烟还不算多,居然真从昏乱之中挣出了一丝清明;循着疼痛的根源望去,原来是他那只右手,此刻非常合适宜地颤抖了起来。

还没等他深吸口气,穿着夜行衣的来人已经在密不透风的剑光之下连连后退!他使足了浑身力气,就地一滚,滚进了床下!一停下来,他的眼皮又要打架,来不及多想,就已经狠狠一合齿关!舌头上刚刚愈合的新伤再次破裂,令得他满口腥味。

“下盘!右!左!”这疼痛直冲天灵盖,他一喊,几乎有几分撕心裂肺的味道,阿诵还来不及思考,剑随心动,已跟从王得意的指示,依次攻破这三个位置!黑衣人共有三名,武功居然全都出奇的高。饶是阿诵天纵奇才,也终究只是个十五岁初出茅庐的少年,难免左右支绌。王得意看得着急,在床底下猛拍地板,惊起一阵尘灰,连连咳嗽。

“檀中!神阙!实在不行踹他裆!”

明明是最不对付的两个人,生死攸关之际,配合起来居然天衣无缝。王得意并不说他说的是谁,但阿诵总是恰恰好望见他所说的位置,没有一丝迟疑!他虽然只有十五,可是武功已到无可寸进之时,此刻经此点拨,居然有了几分福至心灵之感,隐隐有了武学突破的兆头!

王得意口中含血,此刻恨恨用衣袖一抹嘴巴,舌头疼得要没知觉了一般,犹自叫道:“在你身后!”

而那就是最后一剑!

王得意趴在床底,头颅别扭地侧过来,心急如焚地看着战局;而在他睁大的眼中,有一点剑光直冲而来!他眼也未眨——这样的剑!

那年华山之巅,他手中一柄锈剑。武当掌门抚掌又惊又笑,说:“这样的剑!”

那剑光在他眼中一闪而逝,却仿佛有他的一生那么长。

而当所有令人目眩的故事褪去后,他从床底爬了出来。那柄剑,此刻正穿过最后一个死士的肩胛骨,把他钉在了床沿上。

“你……”他张了张口,不知道要说什么。不知道要先说这几名死士,还是要先说说这辈子他第一次见过的剑光。于是他语塞了。

阿诵对他扬了扬眉毛。

这时候的他终于不是那个整日没有表情、高高在上又难以取悦的贵公子,只是一个微微发着汗,因为武功的进益而双目放光的,练剑的少年。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只有阿诵的胸脯微微起伏着。王得意眨了眨眼。过了一会儿,带着微微的笑意,他说:“也不怎么样嘛。”

少年柳眉倒竖,似乎正要发怒,但他脸上的怒色顿了一顿,尔后又变成困惑——他低头望去,和王得意一起看见了左臂上一道不知何时划上的伤口。

此刻那伤口边缘已经不再流血,只是泛着幽幽的蓝紫色。

“我……”他只来得及说了一个字,便双目一合,倒了下去。

北风呼啸,大雪初降。

王得意坐在大黑背上,旁边是跟随着的樱桃,樱桃背上,背着一个不省人事的童阿诵。

他本想在城内找大夫,但出发之前,他犹豫了。

他在关内没有文牒身份,出关十年,也没有什么老相识。这时候他带着一个身重剧毒的少年,闯进一家医馆?洗砚司来得一定会比闻到腐肉的秃鹰还要迅速。

去哪儿,这是个问题。

但他终于没有犹豫太久,他翻身下马,又将童阿诵绑在樱桃背上——他看过阿诵的伤口了,那青紫色顺着血管向上爬去,目前还只到大臂,虽说他点了他左臂几道大穴,但他如今内力全无,这几道穴位封不了太久。

“走了,樱桃。”他快速道,再次翻身上马,在风雪中驾着大黑疾驰起来,樱桃紧随其后。他想,刘尔逊不是说自己已然弃恶从善了吗?佛祖这时候就要来考验他了!“驾!”他叱喝一声,两人两骑,在风雪之中很快卷去了身形。

天如醉到京郊,本还有半个时辰的路程。

风雪渐小,王得意松了口气。在出来之前,阿诵已经被他用被子裹得紧紧,但能早些到了室内,也少些风险。但在逐渐散去的雪粒之中,前面隐约现出三人三骑的影子,他心中忽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是谁……?”

“我看……逃……”

“去问问……知道……了吗?”

那三人说的话他听不太真切,只是觉得声音格外的耳熟。但他此刻心急如焚,只当是错觉,但仍不敢声张,只好拽拽缰绳,催动大黑慢慢向旁边走,希冀着远远绕开些,再走。横竖弥陀寺几乎近在眼前了!

但那三匹马已经越来越近,并且似乎是看到了他的去向,分头压了过来。

而马上的人,也渐渐显露出真容。

王得意右手掩在袖中,左手缓缓握住了阿诵那柄娘子剑的剑柄。

“王……王亚离?”

为首那人瞪大了眼睛,似乎还同同伴确认似的,彼此交换了一个同样震惊的眼神。而在震惊过后,为首的那个将眼睛眯了起来,不知怎的,还缓缓地笑了。

“真是十年不见了!王亚离。怎么说,咱们哥儿几个,还是挺有缘分的!前几日我听说江湖上……有你的消息,我还不信。没想到……”

“是很久不见了。”屋漏偏逢连夜雨,王亚离只觉后脊梁上爬起一阵战栗,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淡淡的,“你们几个,还混到京师来了?”

“欸呀呀,这可真是……”那人还啧啧地感叹个不休,笑道,“这不是朝廷恩泽惠下,让我们几个小鱼小虾,也能为除蠹出力么!不然,怎么到得了顺天?哦——我想起来了,你是不是也来过顺天?这地方养人……你一来,居然就此销声匿迹,失踪了十年!要不是这十年,我肯定第一眼就认出你来!王亚离,你也老了哇。”

老。他今年二十五,真没想到,他有朝一日,居然能听见这个字眼用在自己身上。于是他也笑了。

“怎么?你觉得我老了。那要否试试我的剑老没老?”

那人脸上的笑略略敛了一些。

“魏哥!你和他废什么话!你看我这只手……”旁边那人恨恨道,举起一只左手,只见其上只有四根手指,是少了一根尾指。

“当年我问过你了,”王亚离平静道,手心的汗却沁湿了剑柄,“你说你惯用右手,让我砍你左手手指。”

“闭嘴!”魏陵脸上的笑一点也看不见了,他的马在原地焦躁地踱着步子。一直没说话的第三人眼睛发亮,叫道:“魏哥!咱们还差几个就能去洗砚司办差了!要是活捉了王亚离,岂止是喜子,副指挥使也做得!”

他此言一出,魏陵的忌惮显而易见地被动摇了,三人的马逼得更近了。

“别动。”王得意说。

那三匹马又停住了。

不是他的话有什么魔力,是他眼中的杀意,还如十年前一样鲜明。他们身上被他所留下的疤痕,隔着十年的光阴,再次隐隐作痛起来。

“魏哥……”

“我急着赶路。要不……你们三个一起上吧。”

“哈哈,王亚离,何必说这些呢!”他话一出口,三匹马又开始倒退,魏陵脸上又挂起微笑,“咱们也算有些同窗的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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