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呆子小说网
书呆子小说网 > 折剑照霜 > 第十回 疤痕
字体:      护眼 关灯

第十回 疤痕

 

我大,自然叫哥了?”明秀眨巴眨巴眼睛,只觉他纪哥今早起来当真奇怪,尽是问他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难不成是因为余毒未清,脑子也不清醒?可待他细看,又觉得阿诵脸色如常,不像是伤了脑袋的样子——不,马虎不得,还是去找清妙老头儿问问罢——只好三步一叹,摇着头出去了。

这边厢明秀发愁,那边厢王得意初初醒转。

他和刘尔逊说了半夜,又逢明秀前来看护,这才到明秀的禅房囫囵睡了一觉,不过一个时辰,就不情不愿地醒了过来。

许是因为前半夜说起了太多往事,这一觉梦中光怪陆离,宋汀州、周夔、徐幺儿还要程雪时的脸点卯似的在梦中轮番出现;几个人一会儿在武当山切磋、趁着月色逃出宿舍去后山玩耍、一会儿又在天如醉把酒言欢,这本该是个极好的梦,但——

“宋大哥,我多久不见你了?”

酒过三巡,他在梦中问,此言一出,宋汀州脸上缓缓淌下两行血泪。他惊喘一声,就此睁开了眼睛。

用过早饭,二人就该走了。

清妙的脸上愁云惨雾一片,那只独眼里写满了类似于“这尊瘟神可算是要走了”的神情,王得意磨了磨牙,只当没看见。

“这回可别再中毒了。”明秀忧心忡忡道,好像“别再中毒”就像是“掉地上了就别捡起来吃了”的叮嘱,怎么听怎么别扭。或许是两个年岁更长的人叫他过早地担忧起来。他这边厢干笑答允,那边厢阿诵却不知怎的臭着张脸,不发一语,告别之后,更是一转马头,率先离去。明秀欲言又止,只对着满脑袋疑惑的王得意摇了摇头,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努了努嘴。

王得意似懂非懂,只以为他是说睡得太少了头痛,安慰道:“昨夜实在辛苦你们了,左右无事,你回去睡个回笼觉罢。他的三服药在我这里,放心。”说罢,拍一拍背上的包袱,一拽大黑马缰,转身离去。留下明秀一个人在原地扼腕叹息。

“现在我们去哪儿?”

离开弥陀寺,山间的小道上重又现出两人两骑的身影,只不过这一次,都显得有些神思不属。

王得意对着天边的朝阳举起一只拳头——又如变戏法儿一般“啪”地张开,从手中坠下来一块小小的腰牌,红绳系在指头上,于是那块腰牌便在日头下晃来晃去,晃来晃去。乌黑的颜色,蛛网般的纹路。任谁都不会看错,这就是喜子的腰牌。

“我说,你交的到底是什么好朋友?”那腰牌晃啊晃的,王得意在马背上也晃啊晃的,“前脚先是派了一堆喜子们来杀我们,后脚又有一群追到弥陀寺来……不光是这样,他还把自己的腰牌给了明秀——你说,难不成人家只把明秀当朋友?”

他抛出一个带点讥诮的问题,但却没有得到回答。回头看去,只见阿诵正在垂眸出神,这令他无趣地咂了咂嘴。

驸马和程雪时的下落还不知晓,反而惹上了洗砚司的麻烦和疑团——洗砚司到底是为着谁来的?程雪时和驸马的失踪同洗砚司有什么关系?在阿诵昏睡的昨夜,他曾问过刘尔逊,是否听说过王亚离“重出江湖”的传闻,老和尚说自己不打诳语——这话,他其实是听过的。单说这条荒谬不经的流言,是在去年晚秋时分传开的——

“那时候,老衲还以为王施主已经死了,又怎么会‘重出江湖’呢?”

王得意眨眨眼,老和尚狡诈的独眼在他眼前消散了。这是纯粹的巧合么?不然为什么他“重出江湖”的流言一经传开,驸马便失踪了?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因果关系么?——有的!他“啊”了一声,想到阿诵那晚同他一起救火时所言,驸马失踪前,在某本书中留下的字条——“王得意,关外”。他心中隐隐有了些猜想,又直觉荒谬。

“我有个想法。”他咽了口唾沫,突然说。

“什么。”阿诵还在沉思,漫不经心地道。

“我想……”王得意咽了口唾沫,“你老爹,是不是为了找我,才失踪的啊?”

“……”

“……”

两个人一时都沉默下来,在怪异的沉默中,王得意瞪大了眼,大喊大叫道:“怎么了!很难理解吗!虽然我不认识你爹……就,就不能是他对我景仰已久?……你那是什么眼神!你是不是小瞧我?”

他气得跳脚,阿诵却还是一副半信半疑的神情,令得他只觉一拳打进棉花里,自己的气就先泄了一半,只好嘟哝道:“是你年纪太小了……所以才不认得我的。要不是为了你,我何至于这么大摇大摆地入关来?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他越说声音越小,说到一半,居然百年难得一遇地哽住了,半晌,赌气一般地转过头去,再不看阿诵一眼了。

又是彼此沉默了一会儿,樱桃打了个响鼻。

阿诵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虽说听起来有点勉强,但王得意已经随着话声竖起了耳朵,“你说的不是全无道理。我只是在思考。”

如果是十年以前,这傻小子根本不需要思考。王得意想。

“好罢。”他叹了口气,举手投降了,“我早前右手健全的时候,也是个顶顶有名的剑客。”

阿诵眼里的半信半疑还是隐隐刺痛了他,令他的眼角克制不住地抽了一抽。

“我猜,不知道是哪个有心人满处散布我‘重出江湖’的谣言,你老爹不知如何打探到我现在的名字和我的所在,准备动身去找我;可是就在路上,他不知遇见了谁、碰见了什么事儿,就此销声匿迹、人间蒸发了。”

但程雪时的失踪要怎么解释呢?他又顿住了。但是到程雪时失踪为止,事情应该只有这一种逻辑。

放出消息的人和绑架驸马的人是同一个吗?绑架驸马的人也绑走了程雪时吗?放出消息的人究竟知不知道他真实的所在,还是只想用他的消息引蛇出洞,不知道他活着还是死了?这个人他认识吗?历数前半生种种相识,要么死了,要么被洗砚司抓了,要么销声匿迹,此生再也无人见过。

“你原本是叫什么名字的?”阿诵忽然问道。

“我不能说。”

“你怕我把你送去洗砚司?”

王得意一反常态地沉默下来。

阿诵暗暗咬起牙齿,面上却还是冷冷的:“我知道了,昨日你救我,也是为着要巴着我同去找你的程雪时罢了!不然,洗砚司都追到弥陀寺了,焉有你守着我不走的道理?”

王得意还是沉默,越沉默,越看起来像是默认了一般,令得阿诵心中莫名升起好大的怒火,怒火之余,却似还有一种难言的委屈。但他从来自矜身份,长到这么大,正眼看过的只有父亲母亲皇帝舅舅、明秀、陆之寒,或许还有半个面前的人;于是半点难堪都不肯露,只是瞪着一双明眸,切齿道:“不怪你小心谨慎,同我这样的人入关,到你一辈子都不愿意回来的地方,当真为难你了!既如此,为今之计,只有快些找到驸马,要不然,我也不能保证,洗砚司就找不到你!”

两个人一个脸色沉重,一个恼火异常,半月来渐渐生出的几分亲密似乎在一瞬间就烟消云散,遍寻不见了。

“十年前,我从洗砚司离开时,断了五根手指,废了右手,内力也没有了。”半晌,王得意忽然说,“那时,程雪时对我说,‘你再取一个名字吧’。于是我取了一个新名字,和程雪时一起住到了关外。这一住就是十年。从此后程雪时只叫我‘得意’。

“我跟师父发过誓,再不同人说起我自己的真名。如今有人散出消息,说我‘重出江湖’,这一个消息便搅起了混水,差使得洗砚司又开始四处奔忙,你父亲和程雪时也下落不明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