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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阿诵

 

一杯,山西汾酒、剑南烧春,我们也管够儿!”

——是小二在报菜名。

“那就你刚才提到的这些,一样儿来一道吧。”

“客官,那这饭钱——”

“记在那个红衣裳公子账上。”

“好嘞!您请好儿吧!”

“哦对,茶不要。只要酒。山西汾酒,剑南烧春,各来三壶。”

“汆银耳、烧冬笋、柳叶汤、水粉汤圆、江鲜鲢鱼、清蒸扣肉、拌熏鸡丝、巨胜奴、酥黄独、十景点心、糯饭雪花糕各一道!山西汾酒、剑南烧春各三壶——!”

这时候天还没黑透,仍算不上扰人清静——横竖王得意要扰的不过是那一个人的清净。而且很快,那个人就已经走出房门,站在二楼的栏杆边,冷冷地看着他了。

“呀!童公子,我以为你已睡了。”王得意那虚伪惊讶的表情中闪过一丝狡猾,叫人恨得牙根痒痒……他就是故意的!但他很快又笑了,“下来一道吃点儿?”

不吃!阿诵很想甩下这两个字便走。但转念一想——天如醉的菜色于自己来说虽也说不上是什么珍馐……可口味也算不错,凭什么全留给他啊!

思及此,他又“登登登”地走下楼,冷笑一声,掀袍坐下了。

菜肴很快就被小二殷勤呈上,王得意是下了狠心要宰他,杯盘碗碟摆了一桌子。阿诵冷冷看着,只见王得意搓了搓手,毫不客气地大吃大喝起来。他心里油然生出一股恼怒,竟也忘了自己随身带着的玉箸,抢过桌上另一双筷子,也跟着吃了起来!

吃,不光要吃,还要喝酒!

什么山西汾酒,还是剑南烧春,此刻统统来不及细品。两个人像是较起了劲,对着拼起酒来!区区三壶,很快见底。阿诵的脸上烧起两团红云,他喝酒向来上脸,但此刻居然还没有醉,只借着三分酒劲,一拍桌子!

“小二,酒!”

小二脸上的笑变得有些维持不住——酒鬼在这里闹事是寻常的事,只怕这两人撒起酒疯,在店内打砸;他转着眼珠求救地看向柜台看账的掌柜,掌柜却给他一个肯定的眼色——笑话!先不说那个泼皮无赖似的家伙,就说那红衣服的少年,看穿着就知道非富即贵,订房点菜,也都出手阔绰,还怕他砸几样东西?砸了才好呢!正好多叫点损失。

小二得了首肯,一溜烟去拿酒。这回拿的是两瓮五年女儿红。

“我请王公子喝酒。”阿诵冷冷道。

“童公子也请。”王得意笑着说。

这两个人谁也不服气谁,话音刚落,已经各自拍开酒封!

“这一杯敬你!”少年咬牙道,一仰头,玉白的酒盅在朱红色的唇间一抿,接着翻过来亮了个杯底。

“我也敬你!”王得意“哈哈”两声,猛地一扬脖,也是一杯。

“再来!”

“自然!”

二人你来我往,已经连下了十杯。王得意又道:“这么折腾着又要倒酒,又喝得不痛快!”

“那你想怎么样?”阿诵死死盯着他,眼珠不错一下。

“不如我们对着酒瓮喝就是了!”

“恭敬不如从命!”

说罢,二人一同拿起酒瓮来,对着瓮口狂饮起来!喝且喝着,眼睛还要一刻不停地剜着对方,仿佛就能这样把对方看醉看死也似。不过论起烂醉的经验,显然是王得意更多,他喝光时也早阿诵一步,重重将空了的酒瓮往桌上一擂,又一抹嘴,眼睛还盯着对方不放;那边厢喝得面上红艳艳一片,有如海棠春睡,喉结急促滚动了几下,才喝尽最后一滴。

“你服不服!”王得意似乎已有醉意,口齿略有不清,但初初醉了,还能再喝。

“我、我……我不服!我凭什么!”

“你……哈!你还不服……”王得意似乎把这莫名其妙的拼酒丢到脑后去了,自顾自又拍开一瓮,骂道,“你这毛没长齐的小子!不过……不过是仗着有几分、嗝……姿色……才叫我……叫我……为你驱使!我当年学剑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出生没有!”

“呸!”阿诵红着脸骂了一句,可昏昏然的脑子也想不明白,自己掰着手指头较起真来,“我……我五岁学剑!到今年已有十年了!”

“十年?我……我也学了……十、十多年……哈哈!我,我今年二十五啦!”

“就算你比我大,又怎么样?……我十年学的剑……旁人一辈子也追不上!”

“是是是,你,你天才……你小子天才……你他娘的你,你要找人来抓我!”

阿诵比王得意醉得还厉害,闻言,神色居然有几分委屈。

“我没要抓你……我,我就是……”

就是什么?他说不出口,那人也听不进去。两个人卡了一下,居然又把刚才这个话头给忘了。

阿诵摇了摇脑袋,眼前有三个王得意在冲他傻笑。

“我喝太多了……”他嘀咕一声,忽而感觉自己浑身臭气冲天,简直脏得受不了,一下子从凳子上跳了起来,“我,我要洗澡……洗澡……”

说罢,他眼前一晕,天旋地转,又坐了回去,彻底人事不知了。

阿诵沉沉地睡着。

屋内的炭火盆已经烧尽,唯有一些冷透的灰烬。但被窝里却暖和得出奇?阿诵在被窝里动了动,将热乎乎、红彤彤的脸颊又埋进了那处热源。他好像做了一个滋味极好的梦,只是那梦的记忆已经渐渐消退,在脑海中遍寻不见了。他鼻间闻到一股淡淡的气味——不是香味,也不是臭味,只是一种独有的、仿佛什么人身上的味道:似乎有些熟悉,又似乎只是刚刚相熟。像是混合了皂角、澡豆,还有一种独属于对方的暖融融的的气味——还有几分酒气……

迷蒙间,他深吸了一口气,悠悠醒转,只知道这一觉睡得格外深长——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麦色的肌肤。

准确来说,是麦色肌肤中的一条沟壑。而他的鼻子,就恰恰好严丝合缝地嵌在其中。

他呆住了一会儿。

接着,他“啊”地叫出了声——不,那不是他的声音,因为他已经捂住嘴蹦了起来,这一蹦不好,头顶正好撞在那片胸膛的主人的下巴上,让他“啊”地大叫了一声!

随着少年这一动,一种微凉的液体似乎正从亵裤之中滑落,他的脸色缓缓红了,红了之后又开始发青——在王得意还揉着下巴准备破口大骂的当口,他已经一溜烟冲进了屏风后面。

“李他凉的系不系有病!啊?!嘶——”王得意怒发冲冠,刚骂了一句,舌头就不依不饶地锐痛起来——是刚才阿诵的那一下,让他狠狠咬了自己的舌头,他信手在口中一抹,只见指腹之上两撇鲜红,几乎令他眼前一黑。

“你……你怎么在我床上!”

“偶整么鸡告?”“我怎么知道?”

阿诵在屏风后看着手上亵裤,上面湿了一片,他闻到一点微微腥膻冲鼻的气味,脸色爆红,忙不迭将它胡乱揉成一团,握在手中,想道,应该是昨夜,我们两个喝醉了……天如醉的人把我们搬上来的?不对啊,王得意醉没醉来着……

他自然不知道,在他醉倒以后,王得意一边嘲笑他的酒量,一边用他不省人事的窘态当下酒菜,又喝了两大坛,这才叫两人双双醉倒。

他定了定神,又强自镇定道:“你先出去吧!出门右转隔壁……就,就是你的房间。这是我的房间。”

“李有病!”王得意十分肯定地痛骂道——又因舌头的疼痛狠狠咽了口带着血腥味儿的唾沫——骂骂咧咧地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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