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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田野至今仍记得,初中时她的老师曾在课堂上说,大城市虽然光鲜亮丽,但要想留得住就得活得累,很多人就连中午回家吃个午饭、睡个午觉的时间都没有,在公司点个外卖、位子上一趴,到点抬起头就继续上班。

那位老师说:“有时想想,与其在大城市当狗,还不如在小地方当人。”

田野没有过多思考过这句话,但可能是因为这句话和主流的“考出鹅镇”的口号相左,导致田野一直记忆犹新。

毕业恰遇上考公考编潮,再加上身处这个专业,人人都把上岸看作唯一出路。

其实田野也备考过钟市的编制,因为实在不想回家被爸妈管着。但是那可是钟市,竞争太过激烈,强烈的焦虑感几乎把田野压垮。

这时妈妈打来电话,说家附近的初中在招化学老师,不用笔试,直接面试就行,叫田野一定要去试试。

这在当时算是田野的救星,她立刻回家参加了面试,一击即中,命里带编。

田野考上教师编的事很快传遍了鹅镇,那几天妈妈开心得走路都带笑,连田野吃饭时都是一脸慈祥地看着,就像看自己最满意的作品。

但特别诡异的是,田野心里却没那么开心。

她以为自己会松口气的——不用再准备钟市的考试了,她应该会放松下来才对。但可能这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吧,田野虽没什么大志向,但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毕业后会回到鹅镇,然后在鹅镇待一辈子。

可事情突然就成了定局了,这让田野内心有些恍惚。

当时田野还在寝室住着,本就阴郁的脸上更加没有生气。这让程舟非常费解:“你既然那么不想回去,那当初为什么要参加面试啊?”

田野说:“我没办法。”

“那你继续好好备考,考上钟市的教师编,就把鹅镇的约违了呗。”程舟帮她想得非常好,“如果是为了钟市的编,你妈妈肯定会给你交违约金的,她又不傻。”

这是条好路,但田野纠结的点不在这里。

她神色木然地看向程舟:“我不敢在很多人面前说话,我害怕上课。”

“啥?”

田野用一种不确定的语气说:“我可能,并不想当老师。”

上岸

程舟当时感到诧异,因为田野一直学得很努力,她原以为成为一名教师就是田野的梦想。

不过程舟确实也疑惑过,像田野这样超级社恐、还超级不喜欢小孩子的人,为啥会渴望成为老师。

只是对于程舟来说,只要是朋友想做的事儿,那就不需要多问,只管支持就好了——就田野在寝室学习的那阵子,程舟连音乐都不外放了,凡是田野睡觉学习的时候,她连一点动静都不带有的——这对程舟而言绝非易事。

结果憋了这么久,田野说她不想当老师?甚至,还是“可能不想”?

程舟眉头紧皱:“‘可能不想’是想还是不想?”

“我不知道。”

“这还能不知道的?”

“可不当老师去干嘛呢?进化工厂吗?对身体不好,还得倒班。”

“要不干教培试试?”程舟说,“你要是害怕在很多人面前讲话,可以先去教培试试一对一的那种。”

田野看她:“这跟49年加入国军有什么区别。”

“或者也没必要非得专业对口啊,很多人干的都是和专业无关的活。”程舟继续支招,“管培生、销售、运营——钟市那么多企业,你投就是了。”

“那不稳定啊,万一倒闭或者裁员怎么办?”

“那就重新找工作啊。”

“那要是35岁之后被裁呢?哪家公司还会招35岁以上的员工?”

“哇,田野,你让我感到陌生。”程舟鄙夷地看着她,“你什么时候开始想得这么长远了?”

而田野和其他人的不同就在于,她能清楚地知道程舟这话是在阴阳她:“跟你似的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就好了?想得长远有什么不对,这都是现实问题啊。”

“所以你就是想要稳定是吗?”程舟终于t到了,“那你去试试事业编和公务员呢?”

“现在学来不及了呀。”田野疲惫地搓搓脸,“而且我感觉好像也不是我想要稳定,是我妈想要我稳定。”

程舟说:“哦哟,那你可真是个大孝女呢!”

田野无法区分自己的个人意愿和妈妈的意愿。就像有条无形的脐带,把两个个体紧紧地连接在一起。如果想要分割,无异于让田野撕破血肉——不仅是撕破自己,也要撕破妈妈。

和田野做了这么多年朋友,程舟对她的印象一直是内敛冷漠的小酷姐,直到求职这一步才意识到田野还有这层属性。

“真离谱啊田小野。”程舟语气刻薄,“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朕不知道的?合着你那些脾气都只敢冲我来是吧?你连跟你妈沟通一下的勇气都没有吗?你这辈子就打算为她而活了是吧?”

因为被这话刺激到,田野还真去和妈妈沟通了。

她一生都会后悔在程舟的怂恿下做了这个决定。

“你到底犯的什么病?亲戚朋友都知道你考上了,都为你祝福,你现在说你不想干?”

“你说你害怕上课?你连一节课都还没上过,你就退缩,就打退堂鼓?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没出息的女儿?”

“任何工作,没有说一上来就熟能熟手的,都是要练的,我不信你上了十节课之后你还能怕上课?你就连一个尝试的机会都不能给自己吗?”

“你以为你干别的就能干好了?连个小老师都干不好,你在外面更是受欺负、被压榨的命,到时你不要回家哭就行!”

“我也不是说什么都要你听我的,你已经大了,不用听我的了,究竟怎么选择这都随便你。但是你可想好了,你现在还年轻,什么都能干,你跟你那个同学一样去酒吧打工都行,但年纪大了之后呢?你在酒吧给人扫地?”

“你实话跟我说,是不是你那个同学又跟你说什么了?我知道你不会无缘无故这个样子,本来简简单单的事,就你一点主见没有,一天天听风就是雨的!”

田野妈妈的声音巨大,从田野的手机里直接传到两米外的程舟那。

说实话,程舟从没见过发脾气时音量这么大的人,她的心脏怦怦地跳,吓得手脚发麻。

但田野只是神色如常地听完,然后用寻常语气说:“不是的妈,就是我自己这两天想得有点多。”

“你就是给闲的!我看你还是抓紧回来吧,在学校待得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电话挂断,发出嘟嘟嘟的声音。

程舟险些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你没事吧小野?”

“没事儿啊。”田野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甚至还有了几分因不能再想东想西而带来的心安感。

她起身打开行李箱开始收拾东西。

程舟担心道:“你干嘛?”

田野说:“上任鹅镇。”

本来面试时校长就说希望田野毕业前能提前来学校代课,但因为代课工资比有编工资低,田野觉得这是压榨,就没同意。

后来妈妈实在担心田野在学校被带坏,连环施压让她回家,于是田野本该轻松愉快的最后一学期学生生涯,就在忙碌的工作中度过了。

实际上有句话妈妈说的没错,开始讲课之后,田野确实没那么恐慌了。她毕竟是通过了面试的,本就有讲课能力在,只要备好课就没什么问题。

甚至田野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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