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节
决一番后,捏着她下颚,才肯卖关子似的开口说:“在我身边,只要你肯听话守己,你的位份,将来是能抬上一抬的。不过这事你甭多问,侯府也不必再去。若是侯爷侯夫人与你说话,你与往常一样应答就好,大嫂若是进咱们家求你什么,你只管当听不到。”绿莺感觉到冯元声音低沉,指腹无意识地磨着她脸颊上的嫩肌,转头望向窗外面,深吁了一口气:“这天儿啊,要变了”
绿莺忍住一事未说,便是她隐约见到其中一行人里某一个,似乎是当初因着阿芙蓉被她救过的那个,问过丫鬟,说那些人皆是二皇子的幕僚。
自从老爹醒来,冯安是一回没去探过,原因无它,不过是因着在青楼与人争风吃醋打架时从楼梯滚下来跌折了小腿,一直瘫着呢。这事也算他冤枉,这两年懂事不少,虽还是外头置了几房良家、戏子,但烟花之地倒是不怎么去了,今儿明显是有心人撺掇,打了个赌,才入了局。暗潮汹涌,京城甚不平静,大小摩擦不断。冯元深知其中厉害,这是两派马前小卒明着试探起来了。思虑良久,他也终于下了决心。
这日,将家里人全召到他的寝室,连冯安都现被拆了一道门被门板抬了过来,冯元将分家一事说完,屋里鸦雀无声。一直吃斋念佛许久不问世事的冯佟氏第一个炸毛,红着眼睛恨声道:“这是有了小的就忘了大的了?难道冯安不是你的亲骨肉吗?这是要将他赶出去,让个小妇养的庶子承继家业?”
见她气的直哆嗦,脸皮涨红牙齿打颤,冯元忍住火,冲李朝云使眼色,吩咐:“你婆婆身子不好,还不过来扶着点。”
霎时间李朝云没动作,脚步踟蹰间心里转了个圈,衡量不决。如今她的日子不错,冯安断腿,既不能跟她吵也不能出去疯,婆婆不管事,公公公事还操不完呢哪里有精力管府里内务,她一头独大,对外招呼贵客露着脸面挣着名气,对内将下人治的服服帖帖,这辈子都没有这么风光过。可要是分了家,虽说更自在了权限更大了,可她知道自家相公荷包里几斤几两,公职月月领的俸禄还不够往外头洒的,到时候喝西北风去?就算分家能得些宝贝,可瞧着公公那不待见自己相公的模样,能分得几件?擎等着坐吃山空罢。
相公正陷在门板里,似是呆愣着还没反应过劲儿来,根本指望不上。李朝云觉得此时自己有权发表意见,决计不能分家。腹稿备好,蓄势待发将要开口,不妨冯元一个抬手,眼神凌厉地往她处一射,冰棱子似的冷飕飕浇她一头,众人便听得他不容质疑地说道:“我是宣布,不是问你们同意与否,谁也无需多言。谁有异议,自行收拾包囊滚出府去,无需报备。”德茂已将于云有孕一事查了个清楚,冯元便也借这当口一并宣布:“表姑奶奶与花匠老李情投意合,将她二人好生送回于府罢。”
?啊,这原来是这么回事。众人面面相觑,正觉被此消息砸的头晕眼花之际,忽然一声凄厉的哭喊自门外传来:“不,表哥,孩子是表唔唔唔”想是被人捂着嘴带走了。于云肖想冯元这个从小长大的表哥良久,这次便勾了花匠,借了颗种子想套路表哥当便宜爹,不料想搬石头砸自个脚,原来丧夫被婆家赶出后还有娘家肯收留,如今娘家也忍无可忍,直接将她打包送给了那又穷又老的花匠。自此,于云的日子不好过,嫉恨如狂,如毒一样在心里生根发芽,对绿莺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自然不安好心,许久之后又扯出事来,这里暂且按下不表。
说回正题,分家是在初。
这日,冯安能立了,拄着拐可勉强走两步。冯元身子骨也好透了,此时领着阖府上上下下一家老小齐聚在庭院屋檐下,目睹着满院子的大小箱笼各个物件,珍奇异宝,金玉琳琅。下人眼观鼻鼻观心,心内却好奇个天翻地覆,这家产老爷会如何分?有人想,按理要将大头分出去给冯安这唯一的嫡子,再留一半镇宅。可又有人觉得,如今老爷是越发稀罕二少爷天宝,时时抱在怀里逗弄,对大少爷是眼不见心不烦,会不会随便拿几样便宜东西将大少爷打发了,好把好处全留给宠妾的子嗣?
土地、宅院、物件、银票、仆人,皆分。待冯元将登记在册的记录全部分配完毕后,众人心下了然,嗯,咱家老爷是个懂规矩的人儿,瞧,果然半个家都给了大少爷,毕竟是嫡嫡出的金疙瘩啊,妾肚皮里爬出来的孩子再受宠有何用呢?
冯安心里乐开花,他是极满意的,本来就算老爹只给他个毛,他也是不意外的,给了这么多简直是惊喜啊。他转身想替老爹在老娘面前卖个好,毕竟昨晚娘她在他耳边说了不少爹的坏话,什么“他没良心,色迷心窍,什么都不会给你”,“就算给你也是种不出苗的旱地,给也是位置偏僻不值几个子儿的破败院子,给也是近代的没名气的古董,破烂瓶子破笔头子”,“挤走你,好给那贱人一家腾地方,宠妾灭其嫡庶不分”云云。
眼角余光瞧见老娘似是蠢蠢欲动,冯安暗叫不好,却还来不及拽住那片衣角,就见老娘一个步子窜出去,伸出根手指将老爹一指,呜咽一声控诉道:“冯元,你你还是人么!”
冯元挑眉,望向冯佟氏,他不意外。手脚确实是动了,冯佟氏多年掌管中馈将这些东西宝贝的紧,不往多了说,便是只多一件只少一件,她也是能瞧出来的。
怎么说对于冯安这个成年的嫡子, 冯元还是最看中的。他怕皇位之争有所牵连,分家的苦心冯佟氏自然分辨不清,一通哭天喊地周周折折之下也算分了个彻底。二位皇子的明争暗斗愈加如火如荼,冯元和兄长冯开之间的关系也越加分歧。冯元自从病后便开始低调行事, 反观冯开倒是风光无限起来。
本来日子暂且风平浪静, 无论朝堂如何,起码绿莺过得还算宽慰。谁知, 自从于云上次小肚显怀, 这些时候, 忽然跟吹了气一般, 肆意鼓胀, 终于东窗事发, 也许正是于云所期待的。侯夫人惊诧伴怒,支开众多下人, 召集全家及于云父母, 将这丑闻摊于桌上。于云本以病中照料冯元为借口移花接木,谁知打错了算盘,那奸夫花匠早已被冯元讯问查了个彻底。结果便是于云的爹为了遮丑,将这丧夫后赖在娘家多时的累赘送给了花匠, 将他二人一起赶到了花匠的乡下老家。
此后几年,老侯爷因早年腿上箭伤,旧疾复发,憾然过世。冯开张狂, 早年屈居弟弟身后,如今压抑得伸, 顿觉扬眉吐气。太子得势, 冯开撺掇之下, 便找了个由头,将冯元投入了昭狱。不许探看,也没明确罪名。绿莺慌了,老侯爷不在了,侯夫人又病倒,只能去找冯佟氏,冯佟氏娘家怎么说也是个国公爷。谁知,却是无用功。冯佟氏这些年沉迷佛理,终日蜷在蒲团上,看淡生死,且早已对冯元无感,只推脱与娘家经年未走动,没脸求上门,让绿莺碰了记软钉子。
绿莺深知冯佟氏嫉恨冯元与自己,不解心结,多求无用,只能无奈而返,陷入绝望之中。彼时的冯元枯坐在干草之上,哪里料到一个小妾正在为他奔波劳苦。回想半生,对于眼前局面,也不算预测不到,情况只能说没算太坏,只折他一个。这两年,随着形势,他早抱着绿莺与豆儿天宝两个庶子生死由天,国公府能保住冯佟氏和冯安,他冯元一门尚存一根独苗,没绝了户的念想。万事都随命,皇权之下无道理。想到绿莺,冯元不是没有过愧疚,可也只是在心内一闪现,就被他掐灭在源头。他告诉自己,她是他的妾,以色侍人,依附于他,跟他生,从他死,天经地义。
内弟佟固如今已是内廷近侍,地位不可与当初同日而语,使了人脉进来探望。无奈告知冯元,他是怎么也出不去了,冯开这次打定主意不会让他这个弟弟翻身。正在绿莺不知所措时,一张面孔冷不丁浮上脑海,曾有一日,于侯府影壁处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