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想着透口气儿的”绿莺说完湿了眸子,莹目红鼻的好不惹人怜惜。
冯元冷眼打量,见她的确有些憔悴,这才面色缓了缓。揽着她腰肢,让她偎在自个儿胸膛上,从木几下的暗格处拿出几碟子果脯,亲自拈起一颗杏脯喂到她嘴里。
绿莺张嘴一含,咂巴咂巴嘴,酸溜溜的滋味儿,也不那般头晕了。
想到他方才那般凶恶,她有些委屈,闷声道:“爷,咱这是去哪啊?”
冯元一手搂着她,一手摩挲起她的秀发,轻描淡写道:“上饶县起了匪患,爷被派去剿匪。”
甚么?匪患?绿莺大惊失色。
匪徒之流可都是不要命的啊,这般骇人的事儿怎么能让她一个弱女子跟着来?也不知还能不能有命回汴京了,她满腹惊惧怨愤,面上不敢表露一分,心底却对他埋怨个不住。
车马不停,众人掐着时辰,赶在天黑前进了驿站,吃饱喝足后都早早歇息养精蓄锐。
翌日,天一亮喂好马,一行人简单用过早膳后起了程。
一路风尘仆仆,终于熬到晌午时分,冯元念着兵士车马疲惫,命停下歇息饮水吃粮。
嚼着干巴巴的馒头,他有些担忧。这汴京与上饶只一条官道,匪患正往汴京而来,路上两方必狭路相逢,之后沿途灭之,可路程已走了大半,连个鬼影子都未瞧见,一众悍匪若改山道去了旁处,那可就要从长计议了。
随着脚步声,指挥赵彦领着一兵士前来,“大人,前方探子已归,有要事回禀。”
冯元凝眉细听,知晓流民已出现,仅离己方几里时,心底大石落地,下车前交代绿莺:“乖乖待在车里,爷回来前你莫下车,也莫要掀帘子,可明白了?”待她点头后才去与赵彦商议部署。
绿莺骇怕,也不知贼人多否,到时可有人护着自个儿?耐不住偷偷掀起帘子一角,马车四周围了好些兵士,冯元立的地儿也离此不远,她这才放了心。
这厢守株待兔,那厢一众流民正蜿蜒前行,不时传来几句叽叽咕咕声。
卢驴子捅捅身旁的人:“哎,赵老三,你说老天爷既然都示警了,为何他老人家不直接换皇帝,要让咱去换啊?那咱这几个人,要是没换成,官府会抓咱不?”
赵三挠了挠后脑瓜子,憨憨笑了笑,“俺也不晓得老天爷咋想的,驴子哥,那要是官府抓了咱,关几日啊?俺媳妇方给俺生了二丫头,俺离不了多久。”
旁人也小声议论起来,七嘴八舌地皆是“几日?脑袋保不保得住还不晓得嘞。”“咱这估么是造反的罪,听闻是要满门抄斩的!”“五马分尸!”“诛九族!”云云。
先前一路往汴京而来,可无银子无吃食,好些人饿的不愿再走,有的返家而去,有的席地而坐,最终嚷着旗号的才余下几百号人。此时饿着肚皮奔波了近两日,又有些后悔之人,不明白自个儿一介平民,怎么就成了造反的了?
正窃窃私语怨声载道,忽瞧见前方黑压压的官兵,怔愣了须臾,好些人窜出人流,拔腿往后逃去。前头不知哪个大喝了一声:“兄弟乡亲,杀过去!杀了朝廷走狗换了皇帝咱就能过上好日子嘞”
余下之人皆朝官兵冲去。兵刃相接,兵士个个勇武,流民一个个口吐鲜血倒下来,待将那领头的十几个耍着大刀的凶残大汗抓了后,一群持着木棍铁铲的老弱病残乌合之众扔下手里家伙束手就擒,跪地喊道:“官爷饶命,官爷饶命啊”
灭这匪患才花了一炷香的功夫,可谓旗开得胜,众匪被押了直往上饶县而去。
冯元登上马车,一眼瞧见绿莺煞白着小脸儿,以为她被喊杀声吓到,好笑地摇摇头,“听到动静了?你呀,初见时就耗子胆儿,爷怎么忘了,方才应拿帕子替你将耳堵上。”
绿莺仍有些泛呕,方才听见嘶吼打斗声,好奇之下掀开了帘子。还没瞧清有几个死伤之人,猝然一股血腥味伴着土腥气飘来,她干呕几声,再不敢看,回身坐好,直后悔怎么不听冯元的话老实待着。
因押着人,走不快,驿站是赶不上了,马车轱辘辘行了两个时辰,天将黑时停在一个茶寮外,一行人打算在此过夜。
赵彦亲点了两队兵士分前后半夜换守匪囚,其他人皆去搭起了帐子。
之后走到马车旁,隔着帘子恭敬地请示道:“大人,匪囚之事已安顿好了,大人这时可想用膳?”
内弟佟固乃是西城兵马司副指挥,正是这正指挥赵彦的属下,因着这层干系,冯元极给他面子,自个儿虽为主帅,这一路与他皆是有商有量,从不独断。
此时他亦下了车来,冲赵彦拱了拱手,笑着道:“赵大人辛苦了,今晚本官可要好好敬你几杯。”
“不敢不敢,大人折煞下官了。”赵彦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这侯府出身的贵人竟这般随和。
二人相携坐下,赵彦挥手叫来掌柜,“你这有甚吃食?挑好的报上来。”
“嘿嘿,二位官爷多包涵,咱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虾蟹那般贵重的可没有,都是些家常的,红烧鲥鱼、蜜汁鹅、蒸排骨香菇、长寿菜、韭菜豆腐,二位爷看着可行?”
这人嘴皮子倒挺利索,赵彦看向冯元。
冯元点点头,“嗯,就这几样罢。”
掌柜的方转身又被他叫住,“多添个蜜汁鹅和蒸排骨香菇。”
赵彦心道,这也忒多了,二人哪能用得了?
菜一上来,赵彦见他端起那鹅和排骨往马车走去,还不忘拿个白馒头,心下了然。
来上饶时他便晓得这冯大人马车里有个女子,本以为是丫鬟,可一直被藏得严实,此时一寻思想必定是冯大人的小妾了。
他嘿嘿一乐,这冯大人也是个风流倜傥的妙人儿,连剿匪都不忘带着温柔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