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所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瞧着伸过来的嫩白小手,绿莺心内触动。这菱儿年方一十二,平日与她爹娘的性子都是极和善。
玉家搬来虽一年有余,可因她日日早出晚归,平时与菱儿只是点头之交,此时在这夜深人静闲暇时,倒比以往亲近了许多。
菱儿瞧她喉咙被那干馒头撑得鼓鼓,有些愧疚,咬唇讷讷道:“姐姐可是嫌馒头没有滋味儿?我本想在腌缸里捞些咸菜干儿的,可灶屋今儿竟上了锁。”
平日不上锁的地儿,偏偏今儿上锁?想想便知道是谁的手笔。绿莺摇摇头,满面凄惶,“太太让我嫁个腌臜人,嫁了,就是个死。”
垂下眸子,那一把辛酸泪落下来,她凄笑道:“主子让你三更死,你绝活不到五更。我躲不掉、躲不掉了”
菱儿怔怔地瞅着绿莺,没想到这般的美人儿也会遇到难事。她转了转眼珠子,灵机一动,“我有法子了!”
绿莺一喜,急急抓住她手,仰脸问道:“甚么?”
“不如我帮姐姐逃罢?”
绿莺一窒,正欲气她胡乱顽笑,待瞧见她满眼赤城时,才无奈泄气道:“没有路引哪也去不得,估么连你也会被太太告到官府。”
两人都有些难言,命好命赖终是不由己。
想让绿莺快活些,菱儿讲起了今儿的见闻,“姑娘可知那忠勇侯?”
才来汴京不久,每日与妈妈周旋,绿莺哪里晓得这些,只摇头作不知。
“我要说的乃是那忠勇侯的二子冯大人。这冯大人啊,当年可是汴京数一数二的俊美之人,弱冠之年便随老侯爷上阵杀敌,平了羟姜族乱后回朝,被皇上亲封从五品‘武义大将军’,如今已然是正四品的右佥都御史啦。”
绿莺递她盏茶,菱儿正好口渴,“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
将茶盏放下,她片刻未停,又兴高采烈地说起来:“这冯二老爷,前些日子被派到丰台县督剿匪患,今儿才回城。我正好在城门口卖麻头酥,有幸目睹了这冯大人的风采,虽早已年过而立,却仍不显老成,瞧起来还是个俏郎君呢。”
她手舞足蹈,说得引人入胜,可绿莺仍是兴趣缺缺,她们这样的人与那些贵胄有着云泥之别,他们生得美丑与她又有何干系呢?
菱儿以为她不信,着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姐姐听我细细道来。那俏郎君啊,面如冠玉貌比潘安,虽是坐在马上,也能打量出,是个昂藏魁梧的高大之人呢。”
说完才觉得自个儿一个姑娘家这般议论男子不妥,菱儿手揪扯着帕子,红着脸低下了头。
她虽因穷苦生得身板瘦弱面饥黄,可容貌却甚是俏皮伶俐,此时更是一副与有荣焉的天真模样,绿莺心内怜爱。笑了笑,拉起菱儿的手与她挨坐于榻上,“你是个良善的,以后咱俩就做姐妹罢。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接下来的日子,刘太太在饭食上苛待她时,她靠着菱儿周济,倒也过得还算平静。
这日晚间,绿莺穿完山楂,正梳理着彩线,打算给菱儿绣个荷包。菱儿知道她手艺好,头几日专门找她求的。
她无奈笑笑,妹妹真是糊涂,让她绣荷包却没告诉她绣甚么花样子的。正打算去问问菱儿,方立起身,便听见推门的声响。她一乐,想必这就是好姐妹间的心有灵犀了。
嘻嘻一笑,她喜滋滋抬头唤道:“菱儿妹朱、朱员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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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莺惊在当场,这个瘟神怎么进来了?无论怎样,她与他都无话可说,“朱员外若有事,自去寻太太说话,这是奴婢的屋子,烦请出去。”
那朱员外只当她是欲拒还迎,腆着肥肚皮几步踱到她跟前,紧贴着她坐在床头,舔脸殷勤道:“你莫气,爷当初对你一见倾心,本想娶你,可不知你家那太太为何又反悔了,端的是拆散了咱俩的好姻缘。这几个月,爷对你是朝思暮想,简直夜不能寐。这不,爷又来了,哈哈,美人儿,见着爷你高不高兴?”
他已然知天命的年岁,满头油花满脸麻子,一身横肉说着恶心话。绿莺腹里泛呕,只能强忍着,立起身走远两步,木着脸问他:“朱员外是来”零
“哈哈哈,爷给了你家太太一大笔银子,你家太太已然同意你我二人的婚事了。下月你便跟爷回辽州,爷定将婚事办得风风光光的。”他搓了搓手,一脸讨好,眼巴巴地盯着她。
嫁了他,是不是也得如他前头几个太太一样,都死于非命?不,她死也不会嫁!心里憋着闷气,掀起眼皮问他:“太太呢?”
“嘿嘿嘿。”朱员外嗤嗤乐个不住,一脸猥猥琐琐,“这刘太太是个有眼力劲儿的,领着那东厢的赁户去逛市集了。”
甚么?绿莺一窒,太太将玉家人都支走了,留下她与这朱员外,孤男寡女的,这是要干甚么?
她斜睇了一眼面前之人,满脸秽相,眼色浮荡。先莫提将来嫁不嫁一事,光是今儿,该如何应付?要说这猪妖只是想瞧一眼她,说两句话,绝不会欺辱她,这话鬼都不信!
果然,如她所料,听得那朱员外道:“成亲的日子早着呢,爷想着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儿咱先把房给圆了罢。”
他嘿嘿一笑,伸长胳膊将她拽回,一把摸上她的手,来来回回狎亵着。绿莺一颤,浑身毫毛竖起,头皮发麻,忍了半晌终是将手狠狠抽出来。
朱员外一愣,她想到男女力气相殊,不敢逼急他,连忙堆起个笑,解释道:“奴婢会唱几个乡下俚曲儿,朱员外还没听过罢,奴婢唱一个,朱员外且来品评品评。”说完也不等他,兀自坐在饭桌后最远的圆凳上唱了起来。
一曲轻缓婉转的《娇人喋》,生生被她唱地急切如雨打芭蕉。正如她此时的心境,怎一个急字能囊括!
怎么办?该怎么办?
一回唱罢,曲终人却未散。瞧了眼瘫在那里的一堵横肉,绿莺无计可施,抱着桌沿儿如救命稻草,干巴巴道:“奴婢再给朱员外唱个”
“诶,美人儿的嗓子都哑了,爷怎么舍得美人儿受累呢。”朱员外一脸心疼的模样,快步踱过去。眯着浑浊杂黄的眼儿,趁她怔住时一把抱住她,昏头昏脑便往她脸上胡乱亲着,脸上褶子里藏的黑油浊物黏蹭着她。
绿莺哪料到他竟这般不要脸,那猪拱嘴浊气熏天,一掌长的胡须隐约冒着酸臭味儿,也不知里头藏着哪年的隔夜馊饭粒子。她再忍不住恶心,使劲儿推拒起来。朱员外一不留神,竟被她轻而易举挣扎开来。
绿莺连忙跑到另一头,与他隔桌对峙着。
朱员外睁着黄豆眼儿,瞧她这架势,以为在与他嬉戏。嘿,他一乐:“好!有意思,美人儿真会玩儿,这是让爷来抓你?抓到可有说法?”顿了顿,猥琐一笑,“嘿嘿,爷若抓到你,今儿便都听爷的,爷让你如何你便如何,可好?”话落也未等她答应,便朝她一下子扑过去。
她一猫腰便躲闪开来,两人你追我赶,隔着一张圆桌颠了许久。
绿莺汗湿衣襟,累得呼哧带喘。眼前已然有些模糊,她抬袖试了试流进眼里的热汗。待清明了,忽地看见朱员外正迈着步子朝她走来。
她一惊,连忙往另一头跑,打算转着桌子躲。不防这正是朱员外的障眼法,他猛地又从桌子另一头扑过来,一把将她抱了个满怀。
“哈哈哈,可算捉到你这块香肉了,爷累个半死,可要好好将你啃上一啃。”说着话,抱着她便往床边走去。绿莺骇得脸色煞白,挣扎不住,嘴里胡乱嚷着:“放开奴婢,放开奴婢”
朱员外只当她是欲拒还迎,嘿嘿一笑,摇摇头,“美人儿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