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祖母说过,说不吃那便是不饿,动一动闹腾下,等饿了自然会吃。”年锦语仿佛是在说特别好的办法,还很认真的嘱咐严进,要用难砸的陶琬来装,不要用瓷碗,这样花的力气多,砸个几回就饿了,饿了不就会好好吃饭了。
说完后年锦语走了出去,大有要让他砸累了,砸饿了再进去。
严进见自家将军被堵的没话说,就趁机去了厨房,他刚说什么来着,少夫人是真不简单。
带着素练回主屋后,年锦语就坐在了塌上,发着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云梳给她端了茶过来,与素练对看了眼,劝说年锦语,“姑娘,少将军已经不是当初的样子了,您为何还这般?”
“是啊,他要是真把所有吃食都砸了,也不肯吃饭怎么办?”素练私心的想,姑娘和离也不错,就算是找不到和晋安侯府一样门当户对的,也比现在的姑爷强。
“他不会的。”年锦语摇了摇头。
“怎么不会,姑爷先前都赶走了前来侍奉的好些人,来一个送吃的就赶走一个。”
“他不会砸了那些吃食的。”年锦语清澈的眼底,满是对他的确信,“他深知粮食不易,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砸了它们,就只为让我放弃。”
云梳和素练一愣,姑娘开窍了?
可下一刻,她们就知道自己想多了,年锦语竟说,“让师傅去城里,打最结实的碗来,砸不坏的那种。”
素练的执行力很快,一到一天的时间碗就送过来了,结结实实的木碗,手摔脱臼都安然无恙,年锦语很满意,便就用这个装了吃食送去书房。
孩子不愿意吃饭的,由着闹腾,饿个一顿,不用人哄就能吃下一大碗。
也有特别闹腾的,摔个几回,实在是饿得不行,那也就妥协了的,无非是一番较量,饿的那个总是先投降的。
可放到顾明渊这儿,他堂堂七尺男儿,一个成年人,怎么受得了年锦语眼神里流露出来“你摔呀你快摔呀,摔饿了就能好好吃”的鼓动。
她当他这是在表演呢?!
顾明渊胸腔里那无处可泄的火,肆意的作乱,让他冲动的很想要捂住她的眼睛。
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
“相公,这是炊珠做的鸡丝滑蛋粥,这是她自己腌的雪菜,特别香,你快尝尝。”年锦语翘首以盼的望着他,眼眸中仿佛是有星辰闪耀那般,十分的明亮。
“……”
“相公,你是不是没力气了,要不阿语喂你。”
说着年锦语就端起粥碗,舀了一勺吹了吹,亮闪闪着大眼睛看着他,“啊~~~~”
“……”
顾明渊就要抬手挥开她,可这动作在手抬起的刹那顿住了,因为上午他这么做时,不过半个时辰就有新的端了上来,没有错,眼前这场景,并非今天第一次上演。
而他都腻了,眼前的人却还仍然不厌其烦。
顾明渊对待所有人都有用的办法,到了她这里全都失效。
因为她不怕他。
淡淡的粥香,混着些她身上独有的花香凑近,顾明渊那顿着的手顷刻转为了把她手里的粥碗压回桌上。
“我自己吃。”
年锦语一怔,笑容跃然,对着门口的严进喊道,“严侍卫,麻烦你去小厨房把炊珠准备好的端过来,这粥凉了。”
对少夫人有求必应的严进都没看自家将军一眼,倏地就走了。
很快,热粥热菜端上来,顾明渊没有动,“以后你睡主屋,我睡书房。”
年锦语摇了摇头,“不行的。”
知道她不会答应,顾明渊继而道,“你同意,明日回门我陪你回去。”
年锦语正要说法,顾明渊打断了她,“现在出去,我吃饭不喜欢有人看着。”
这点真实拿捏到了年锦语,为了能让他好好吃饭,她只好离开了书房,迈出门槛时,她还回过头看他,笑的眼眸月牙弯弯,“相公你晚上想吃什么,炊珠说喝鸡汤,吃腊肉炊饭呢。”
顾明渊没有回答,年锦语当他同意了,高高兴兴的去找了炊珠。
门口的严进看着自家将军,难得平心静气的拿起勺子,喝了一口粥,对少夫人再度佩服的五体投地。
要知道,去年五月,将军被送回燕京城后,得知自己双腿已废,今后再难站起来时,他整个人就颓丧了,甚至性子越见的暴戾,任谁来了都会被赶走,吓得无人来劝。
而他的身子,因为他常常抗拒吃药吃饭,几次因为怒急攻心吐血昏迷,是强行灌了药下去救回来的,可清醒时却不好劝。
所以人才会消瘦成这幅样子。
严进知道将军已经是丧失意志了,所以齐大人来劝,六皇子暗中派人过来,他都置之不理。
一直把自己关在屋里,黑漆漆的,有时候甚至都感觉不到里面有人。
幸好,少夫人来了……
严进想着,忽然感觉一道视线,回了神,发现顾明渊正看着他,眼中泛着冷意。
“啪”的一声,严进合上了门,抬起头看屋檐外。
少夫人把将军都气“活”了呢!
四下安静的书房内,尽管面前的粥食充满了诱人的香气,但更让他留意的是空气里隐隐约约残留的某人味道。
她那清澈的眼眸,也总时不时的出现,挥之不去。
令人心情烦躁。
顾明渊气的放下勺子,没多久,他又拿了起来,把那一碗粥喝了个干净,竟没有填饱肚子?!
人的习惯很奇怪,当你什么都不吃,饿习惯了也就罢了,食欲也会减退,可要是动了口,味道还不错时,没有吃饱的话,便会产生那种不满足的失落感。
这种失落感可比饿肚子让人不舒服,一个只是折磨肠胃,一个在折磨精神,让你很想张口说,再来一碗。
这时脑海里无端冒出腊肉炊饭的字眼,竟有些期待晚上。
“……”顾明渊这才意识到她为什么会在门口说那些了,她是故意的。
于是,晚上这顿饭,没有了那么多的前奏,进行的十分顺利,虽然仍旧是分开吃的,但这不影响年锦语的好心情,她一口口喝着汤,心情愉悦的都想哼小曲儿。
吹珠在旁给她分鸡肉,看她这么高兴,不禁与一旁的云梳调侃,“姑娘的小心思,竟对姑爷有用呢。”
换做别人,饿了直接去找吃的,哪里由的被牵着走的。
“姑娘的小心思多着呢。”云梳五岁时就开始伺候姑娘,跟着一块儿学绣花,学中馈之事,与素练一个主外一个主内,算是了解姑娘的。
姑娘聪明的很,只是说话做事,与寻常人有些不同罢了,是以就连她们几个贴身伺候的,有时也会跟不上姑娘的节奏。
“云梳,你在夸我吗?”年锦语好奇看着她们,“快说给我听听。”
“正说姑娘聪明呢。”
“我也觉得我很聪明,相公吃饭了!”年锦语脸上写满了得意,“明天他还陪我回门。”
“但姑爷说,若是回门,以后他就与你分房睡了。”
“我没有答应他呀。”年锦语笑眯眯着,“不过今天我睡主屋,让相公好好休息。”
云梳和炊珠面面相觑,姑娘这是又在哪儿给姑爷下套了?
第二天一早,许氏那儿准备了一些回门礼,青仆院这儿,准备出发时,年锦语兴致勃勃的让阿符把轮椅推过来,“相公,你换这个。”
顾明渊看着面前棕褐色的檀木轮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