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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林瑧说完也没管钟翊的反应,转身看见了自己的车。司机提前收到他的信息,早就在车内等着。林瑧走过去开门上车的动作一气呵成,加长林肯的车窗上贴了防窥膜,从外面看只能看见自己的倒影。

路过钟翊身边时车里的人忍不住拿余光扫了窗外一眼,皱着眉头看到车窗外的人望着他的方向,沉默了片刻,然后低头点了一根烟。

钟翊神色平静地看着林瑧的车离开,默然从灯光灰暗的步行楼梯回到了一楼。他今晚没开车过来,也没叫司机,随意走出了宴会厅大楼,在路上散步。一根烟点着没抽两口,顺着街边走了两步就在垃圾桶里碾熄了。

现在时间并不算太晚,还不到10点,申州市中心又向来热闹,附近的奢侈品专卖店依旧灯火通明。有几家是新入驻的,也有几家在钟翊还在读书的时就在,趾高气昂地挂着金碧辉煌的logo在这寸土寸金的地界矗立着,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告自己高高在上的姿态,气质倒是和申大国际贸易专业那群天子骄子很类似。

申大校园并不在内环市区,钟翊只有大一下学期的头两个月兼职打工时,才会坐公交转地铁来市中心看看。

学费申请的助学贷款不着急还,申大给他发的奖学金维持日常的生活也没什么问题,但入学时钟翊报的是申大商科特有的2+2学制,从大三开始他就要去新泽西读书,2年的美校学费如果成绩足够好可以拿全额奖学金,但而美国的日常开销再怎么节省也不是国内可以比拟的。

那时候他几乎所有的课余时间都用来打工挣钱了,没有朋友,没有娱乐生活,没有爱好,穿着高考完在老家镇子上花百十来块钱批发价买的劣质衣服和鞋子,吃食堂最便宜的饭菜,用跳蚤市场上买的二手专业书。每周在教学楼下和开着宾利欧陆上学的林瑧擦肩而过5次,但从没有过哪怕一次眼神的交错。

那时候杨贺程他们落在钟翊身上的目光永远是轻慢又鄙夷的,甚至就算在上课迟到后发现全班只有钟翊身边有空位,也能堂而皇之地逼后排的人坐到钟翊身边去,将座位空给自己。

这些人没有真正表达过厌恶与排斥,钟翊也习惯了他们始终在毫无自知之明的情况下,暴露着的恶意。

林瑧和他的朋友们不太一样,倒也并不是有多善良,纯粹是因为,他实在太冷漠了。他有一套独属于自己过于纯粹的社交哲学,用麻木、冷淡或者不耐烦的表情拒绝一切可能接近的人际关系,也仿佛从不将社交圈外的任何生物放在眼里。

离开申州后的日子里,钟翊偶尔回想起最初的大学生活里林瑧的形象总会有些想笑,有时候忍不住了也会莫名其妙地笑出来。某次被小组的美国同学抓住了,追问他是不是在想国内的恋人,所以露出如此“甜蜜”的表情。钟翊当时犹豫了很久,最终选择不置可否地打了个哈哈逃了过去。

他无法违背林瑧的意愿承认他是自己的恋人,也无法违背自己的意愿去否认。

某种程度上,他认为他和林瑧的关系像一只被关在量子保险箱里的猫,只要不解锁,那就永远不会有坍缩的可能。

而他们的的那个冬天。

那会儿正是大一上学期期末,马上就是考试周,所以杨贺程不仅要请假还要办缓考,手续麻烦得要命。杨贺程不敢让家里知道自己半夜出去当鬼火少年闯了祸,央求林瑧好久,还许了他七八个好处,才让他勉强同意替自己跑这一趟。

那天林瑧提前约了辅导员时间,敲开办公室的门却发现导员不在。不过当时那个七八平米的小办公室还有一个人——钟翊穿着一件洗得掉絮的黑色棉服坐在房间角落的塑胶凳上,手里拿了一份a4纸打印的资料在看。

听见有人进门,钟翊下意识地抬头,林瑧刚从车里出来,肩上随意地披着一件bv当季的驼色羊毛大衣。他一手握着手机,另一手攥着皱皱巴巴、过了几道专业课老师签字的缓考申请函,冷着一张俏生生的小脸,一脸不耐烦地站在办公室门口。

“同学,你叫钟翊是吗?刁老师在哪你知道吗?”

林瑧脸色很差,但不是冲着钟翊,他教养还凑合,对陌生人称得上礼貌。钟翊很惊讶他能叫出自己的名字,因为过于震惊,在林瑧将不耐烦的情绪几乎要转移到他身上时才回答:“他被年级大会缠住了,估计要再等一会儿才回来。”

林瑧那天下午还有别的事儿,好不容易空了半小时出来,明明提前约好了时间,章却盖不上了。老师又没办法责怪,林瑧只能当即掏出手机在微信里把杨贺程痛骂了一顿泄愤。

骂完锁了屏,林瑧把那叠皱巴巴的纸展开搁在办公桌上,“这样吧,钟翊,我现在有急事要出去,这个申请函放在这儿,待会儿刁老师回来了你帮我提醒他让他盖个章。明天我们应该是有一节经济学的课在同一个教室,麻烦你到时候把盖好章的表格带给我一下,可以吗?”

他在请人帮忙,但措辞和语气都不太像是留给了对方拒绝的余地。钟翊听完心里有些好笑,却也没有拒绝他。

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况且,比起记得钟翊的名字更让人震惊的是,林瑧甚至还记得钟翊和他选了同一门经济学的课。

很久之后钟翊才知道林瑧能说出他名字和课程的真正理由,“我记人很快的,名字和脸通常过一遍就会彻底记住。”

不过那是真的很久很久之后。

司机和车都是今天从静园离开时找老林借的,但林瑧从宴会离开后却没回静园的父母家。昨天在静园待了一整天,家里养的那头罗威纳没人敢遛,今晚再不回去怕是天花板都要被那条疯狗给拆了。

申州家养大型犬的办证手续很麻烦,尽管林瑧动用了钞能力,从动想养一只罗威纳的心思到真的把家里这条狗接回家,也花了小一年的功夫。狗是他亲自飞了一趟德国,从冠军犬舍挑好后坐专机接回来的,买狗的钱都不算什么,这狗光是落地就来来回回花了接近7位数。结果到现在这只罗威纳快6岁了,林瑧都没好好给他起个名字。

最开始也花心思起了几个,但不是林瑧反悔了不满意,就是狗自己记不住。后来林瑧也烦了,在家的时候都是“狗”、“臭狗”、“死狗”,他想起哪个就叫哪个,反正这样叫它听得懂。

冠军血统的罗威纳头脚都大,长得也凶,原本就是烈性护卫犬,长得还不平易近人,平时戴着止咬器出门方圆10米内都不敢站人。最开始不满一岁的幼崽时期林瑧还经常白天去遛他,有时候懒了或是有事不在家,也能请专业遛狗的人上门。

成年后就连接他遛狗单子的人都没有了,带去狗公园三次咬了两条金毛、并和一条秋田打得两败俱伤,给它看病花了1万2,医药费赔了2万5。钱也是小事,就是整个申州宠物狗届都臭名昭著了……从此只配半夜三更出门。

林瑧到家洗了个澡换了套轻便的家居服的功夫,那狗就在家里跟要翻天了似的,任劳任怨的林少爷即便过了零点也只能老老实实给狗套上嘴套、挂好牵引绳出门。

他酒量差,但酒品挺好,喝了酒就爱犯困,几个小时前那几杯香槟的劲还没彻底过去,夜又深了,这会儿说是遛狗,其实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好在冬夜里气温不高,偶尔吹来一阵北风能让他稍微清醒点。他牵着狗走到小区的人工湖旁就停了下来,把狗的绳子解开让它在没人的草坪上撒欢玩会儿,自己找了个长椅坐下来。

今夜月色实在很亮,比几个小时前在宴会厅的露台上要凌空不少,但整座城市已经陷入沉眠的此刻,夜空中依旧看不到半点星子。

申州的天总是这样的,从林瑧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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