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等祭拜完从殿堂里出来时已经是亥时了。
静慈庵并不大,从灵殿出来右转即是客堂的院子,妙惠师父准备了斋饭送来,苏悠没有胃口,便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
见对面的屋子亮起了灯,不由得问:“妙惠师父,今日也有人来静慈庵祭拜吗?”
妙惠师父看了一眼那屋子,笑笑没有作答,只道:“山间的夜里寒凉,小施主坐坐便进去吧。”
苏悠点头:“好。”
夜里寂静,唯有院子里大白槐树的枝桠隐隐被风吹动,簌簌而落的槐花香氛阵阵。
苏悠没有睡着,便披了薄衫来到院子里,旁边屋子的灯还亮着,可里面却安静异常,确切的说,从她来时里面就非常安静。
静慈庵平时很少有人来,即便有也是妙惠师父认识的人,苏悠心里没多想,又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见旁边的槐花一阵一阵的被风荡落在地,她将身上花囊解下来,然后借着旁边屋子里照过来的光,蹲下身去捡地上落下来的槐花。
刚蹲下,旁边的屋子里的灯忽然灭了。
“”
苏悠没太在意,觉得许是人家睡了,便顶着点微弱的月光继续往那树底下去捡。
谁知刚刚捡完一捧准备装进花囊,余光忽然瞥见眼前赫然出现两只脚。
苏悠不是相信鬼神之人,可在这寂静的山夜里眼前冷不丁地出现两只脚,还是被吓了一大跳。
手里的花撒了,人也往地上一坐,还险些磕到头。
再抬眸时,便见一抹高大的身影立在眼前。
见她被吓到这副惨状,周沅也是没有想到,弯腰去将人扶起来:“你不睡觉,跑出来做什么?”
苏悠愣了愣,呃周沅怎么会在这。
他怎么好像……知道自己也在这?
苏悠从地上起身:“殿下怎么来静慈庵了?”
周沅尚扶着她的手臂,薄衫下冰冷的肌肤在他温热的掌心里格外的清晰,见她站稳了,方才松手:“孤来拜祭故人。”
过往
静慈庵如今放着的只有父亲和母亲的灵牌,周沅来拜的当是父亲才对。
可今日是母亲的忌日,母亲去的早,从前两人还在一起时,周沅也会在母亲的忌日陪着她。
苏悠努力让自己不往那想,退身几步,福了礼:“殿下能来祭拜父亲,民女很感激。”
周沅也不作回应,只道:“这儿离城中太远,你若想回苏家,孤可以”
\≈ot;多谢殿下。苏悠打断道,“民女现在很好。”
周沅见她反应这般敏感,忽然笑道:“苏姑娘在怕什么?怕孤寻机报复?”
“民女不敢。”
或许再周沅看来,她一个女子安居在外实在不太像话,可她无论如何不会再回苏家。
她也知道,这世间最痛苦的莫过于愧疚,她当时将父亲的死全推在他一人身上,太过残忍,可如今若再去坦白那并非是自己的真心话,未免太过牵强,她也无法说出口。
苏悠弯腰去将花囊捡起来,只道:“殿下并未欠民女什么,也不必如此。”
然后转身要回房。
身后的人喊住她:“还睡得着?”
原本就没有瞌睡头,加上方才被吓了一跳,一时半会儿哪还能睡得着呢?
苏悠摇了摇头。
周沅道:“把衣服穿上,与孤去外院走走。”
见苏悠杵那没动,语气凉凉:“你觉得孤还能对你做什么?”
他这话似在说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要是不去,便是她心虚,心思不正。
苏悠抿了抿唇,跟了过去。
静慈庵的外院是一个大露台,中间有个铜香炉,旁边空地上都是先前苏悠与许妈点的香烛,眼下都已经融成了一滩,只剩了一簇簇小火苗。
周沅走在前头,苏悠则跟在后面,两人隔着有一丈远。
他回头睨了一眼:“还能站远点儿?”
苏悠停住步子没再往前:“民女不敢僭越。”
或许是她的举动太过刻意,刻意到甚过于对陌生人的疏远与不自在。
周沅收回视线,轻笑了声,音色也变得薄冷:“比起苏姑娘曾经对孤做的事,这些又算什么?你绝情寡义便觉得别人也是如此了?”
月色寂寂,铜炉旁边的香烛彻底烧化了,微弱的烛芯被风吹得明灭,燃尽香油后彻底熄灭。
见她默然不语,周沅道:“方才一口一个不敢,这会儿又不说话了,苏姑娘还真是不懂如何隐藏自己心思。”
苏悠停在原地,唇瓣动了动,没能开口。
她很不想去误会,可不管是先前的送膏药,买铺子作保人,还是眼下在母亲忌日这天他出现在这,又不停换方式来让自己给一个答案,让她也很难分辨清,到底是因为记恨还是他也放不下。
“那殿下呢?”
苏悠拽紧了手,也鼓起了勇气:“殿下这般追问又想从我这得到什么呢?”
周沅看着她,眸中没有什么情绪:“苏姑娘觉得呢?”
两人的语气都不太平和,像是互相刺探却谁也不愿承认的推却。明明期待着什么,却又都害怕听见承认后那不敢面对的真相。
一阵沉默,连风也徐徐静了下来。
“殿下想知道的早在四年前就已经知道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