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于是达成共识。
顺利得到数据之后,黄恩宜的加班强度也从凌晨变到了深夜。
她体会到一种要死不活的感觉。
深夜冰凉,夜间的温度与白天似乎不属于同一个季节。她往身上披了一层薄毯,独自蜷缩在格子间中。喉咙发痒难受,她泡一杯热茶来滋润。两眼昏花,她设置闹钟,闭眼休息五分钟,试图重回清晰。
循环往复,这夜是在一片浑浊中度过的。
几天之后,她交出了一个近乎完美的成果。
“他们都夸我,说我做得超乎想象。”她记得领队转变的态度,扬起的久违的笑容,以及队员们表现出来的由衷的肯定,“他们夸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韦柯叉一块酥脆的土豆,递到黄恩宜嘴边,“大家说的是实话,你害羞什么。”
黄恩宜轻咬土豆,酥脆在口中散开,“而且特别神奇,自从我交出成果之后,忽然就打开了整团混乱的缺口。”
甲方、地产公司、永瑞家属、总部高层,利益相关的各个群体被逐步解决,纷繁复杂的线团在慢慢理顺。事情有了转机,黎明初现。
“连总监都夸我是公司的福星。”黄恩宜那时候是大放异彩的,有一种实现自我价值的自豪。
“我替公司解决了很大的难题,把损失降到最低。看见公司里那种低沉的气压在一点一点消散,我真的特别有成就感。”黄恩宜笑道,“我甚至在想,哇噻,公司要是没了我该怎么办呀。”
黄恩宜停顿一下,似乎有些哽咽。
“然后——他们就当真没了我。”
辞退
黄恩宜那天照常上班。
中午, 在外吃过午饭后,她返回写字楼。在等电梯的时候,她碰见了比她早进公司的一个学姐, 学姐怀里抱着纸箱,正要走出电梯。看见黄恩宜, 学姐稍显吃惊, “你还没走?”
黄恩宜不明所以,“走去哪儿?”
学姐出了电梯门, “看来还没通知到你, 不过也快了。”
电梯门即将关闭, 黄恩宜想要踏入门, 却又更想找学姐问清楚。已经有其他的人走进了电梯, 她为了避免耽误别人,主动后退一步, 以此示意这趟她不乘坐。她上前追到学姐身旁, 询问道, “学姐,到底是什么意思?”
学姐低头,盯着纸箱内的办公用品出神, “看群里, 小群。”
黄恩宜这才发现,学姐眼眶旁的红晕不是眼影, 而是眼泪。
学姐离开了, 带着满身疲惫。
黄恩宜翻出手机, 查看到了小群消息, 整个人显得懵懂迷茫, 反应不过来似的。她把消息截图, 转发到了家庭群里,并配上一句话。
“好像要被裁员了。”
回公司的路上,黄恩宜忐忑不安,上午还是一片和谐融洽的气氛,怎么才过一顿饭的时间,就给人一种天翻地覆的错觉。她走到工位,坐在电脑前,眼神呆滞,再没有心思上班。
半小时之后,裁员通知来了。
她被推向了崩溃的边缘,之前仅存的侥幸幻想被重力击碎,成为粉末。
“那个时候,拯救公司的人明明是我,”黄恩宜向韦柯倾诉,“我想不明白,为什么被辞退的人也是我。”
为什么他们前一秒还在夸你是福星、是功臣,后一秒就能毫不眨眼把你辞掉。
那一刻,愤怒侵袭,黄恩宜抬手背擦掉眼泪,径直上到二十七楼,去往总监的办公室。领队也在办公室里,看见了黄恩宜,他似乎有些心虚,沉默着靠着边缘走了出去。
黄恩宜试图保持理智,“总监,我不懂这个辞退规则,请问我是做错什么了吗?”
总监温声细语,“小黄,理解一下,永瑞这个事情对公司的影响太大了。如果不采取一些手段,经费上面完全没有办法运转。”
公司的大局方针,黄恩宜看得懂,她不懂的是公司的选择,“为什么是我?”
总监不可能说出口的是,为了保住他和领队的位置,他们主动提出要把黄恩宜辞退,以此缓解永瑞家属的愤怒,取得谅解。他更不可能说出口的是,黄恩宜提交的那份成果,他们在转交给高层和甲方时,完全抹去了黄恩宜,签署的是他们的名字。
所以其实所谓功臣,只是他们的口头安慰而已,实际上并没有人知道黄恩宜的存在。
总监心里烦闷,再看一眼黄恩宜——本来可以不用这么麻烦的。他只是埋头嘀咕了一句,“当初就不应该让永瑞代替你去的。”
他的声音很小,但是黄恩宜一字一句清晰地听见了。
她喃喃低语,“又是永瑞,走到哪里谈论的都是永瑞。无论我怎样努力,你们都认为永瑞的死是我的错,好像是我亲手把他推下悬崖的一样。”
她一直藏在心底的话翻涌而出,这些天来努力维持的表面和平,此刻肆无忌惮裂开了缝隙,“是不是真的只有我死了,你们才会觉得我没有错?”
总监急忙制止,“你说的这叫什么话?”
“难道不是吗?”黄恩宜直视总监,眼神里有穿破一切的冲击力,“你们都是这样想的吧?如果死的人是黄恩宜,那这一切是不是要好办许多。”
她愤怒到了顶点,“我为公司卖命,公司却希望死的人是我。”
“哪里有人这样想?乱说!”总监反驳着,缺了一些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