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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消毒水

 

牧雨向晓琪点头问好,压了压帽檐,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入秋降温了,我可能有些怕冷,就裹紧了一点。”

晓琪撇嘴,靠近牧雨帽檐下的脸,细细打量一番:“又出去打架了?”

牧雨摸着脸笑笑:“骑车的时候跟一辆摩托车撞了,脸碰到地上,差点没把牙硌掉。”

晓琪忍不住教训道:“你们年轻人就是太冒失,身上天天这儿青那儿紫的,骑个车都不看路。涂过药了吗?”说着要伸手去检查他脸上的伤,却被牧雨微微偏头闪避开了。

方晓琪和梁牧雨年纪差来不多,今年二十五岁,刚转正就正好遇上林春雅这一床。林春雅明显受过高等教育,外形气质与周围人完全不同,虽然穿着简朴,但举手投足都优雅大方。她的儿子梁牧雨长得也特别俊俏,虽然没有上大学但说话谦恭有礼,她很乐意多照顾他们一些。

见梁牧雨急吼吼地要进去病房,晓琪也不跟他客气,拦住他:“你妈现在刚睡下,你跟着我去消毒,涂完正好过来看她。”

牧雨想想觉得不无道理,便也乖乖跟着晓琪去了。

在晓琪指定的板凳上坐下,看着她拿出一堆瓶瓶罐罐,牧雨不由得发自内心地说:“能认识这么多药真厉害啊。”

晓琪睨他一眼:“厉害?我这是半路出家,你要想学也可以做到,还可以做得比我更好。”

牧雨摇摇头:“还是算了,我没有时间去学。”

晓琪命令牧雨把帽子摘下来,牧雨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帽子从头上摘了下来,放在腿上。

她一边用生理盐水给他清洗脸颊上的划痕,一边教育他:“你现在还小,学什么都来得及,只要想做,时间总会有的。而且医护这行业是要持续运转的,挣得不算太多,但也是铁饭碗。”

牧雨轻扬嘴角:“晓琪姐,我也不小了,而且我脑子笨,不像你们这样能学得那么快。”

“你这傻孩子,”晓琪一时间气得说不出话,把手里的棉签往垃圾桶里一甩,抱着手在牧雨面前坐下,“得,你说说,这几天你去哪儿了?除了之前你说发烧那一次,没见你消失那么久过。这次又是什么理由?”

牧雨想了想:“去探亲了。”

“你还有亲戚啊,平日里可没见他们来看望过春姐,看来这亲戚还挺不常见面的。”晓琪揶揄道。

牧雨没听出晓琪的言外之意,不仅没生气,反而老老实实接下去:“确实很久没见面了,其实我也想着要带他来看看妈的,但是人家工作比较忙。”

“而且这次见完面,以后应该也不会再见面了。”他小声补充道。

不过晓琪并没有注意到这句话,只顾着皱着眉审视起他的脸:“你亲戚是走私军火的吗,你这脸怎么跟打完仗回来似的,新伤叠旧伤到处挂彩啊。”一边说着,一边毫不客气地拿起酒精棉碰上他的伤口,搞得牧雨忍不住“嘶”得倒吸一口气。

不过他还是忍着针刺般的疼,硬着头皮说:“谢谢晓琪姐。”

走出诊室前,方晓琪再次叫住他:“后天之前记得把药费和床费缴了啊,不然院里不给留床了。唉,最近病患激增,我每天站得腿都要断了”

梁牧雨走出诊室,脚上却像挂了千斤的秤砣似的拖不动步子。他把续费的事情完全忘在了后头。

母亲的宫颈癌因为治疗被耽误,已经进入晚期。再加上她身体虚弱,整日郁郁寡欢,病情一直没有好的走向。如今她必须靠化疗和药物维持正常生活。

走向病房的路上,他打开手机迅速地看了一眼银行卡余额,只觉得天旋地转脚下发软。里面的数字虽然是四位数,放在巨额的花销面前却是小巫见大巫。无论是还债还是药费,根本着不了任何一件要事的边际。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来到病房前,用手抵住病房门把手,尽量不发出声音地打开门。林春雅正半倚在枕头上看书,虽然眉间堆满了皱纹,却掩不住精致的五官秀丽的面容。她带着一顶驼色的薄绒线帽,披着一件浅紫色的针织开衫,这件开衫是牧雨四年前送她的生日礼物。

见牧雨走进来,她合上手中的书:“小雨来啦。”

梁牧雨走到病床前坐下,看着母亲傻乐了一会儿,没话找话地问:“在看啥呢,妈。”

那本泛黄的小书的封皮上写着“小团圆”,林春雅盯着封面看了几秒,把书重新翻过来:“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抬头看着儿子乖顺的脸,忍不住问道:“你这几天去哪了?那么多天没来,我还担心你出什么事了。”

牧雨摇摇头:“打工的地方出了点事,耽搁了几天。妈这几天感觉怎么样?吃得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林春雅坐直身子,发自内心地微笑出来:“多亏了晓琪照顾。”

说起晓琪的事,母亲便开始滔滔不绝,一一数着晓琪是怎样陪她聊天,带她出去散步。牧雨也点头应和着,心中却逐渐心不在焉起来。

如果现在让母亲出院,由自己来照顾她未尝不可。但是自己不可能二十四小时都陪在她身边,家里也肯定负担不起护工的费用。而且仔细观察,母亲虽然态度平和,脸色却一如既往地苍白,皮肤也十分枯槁。她显然有精心收拾过自己,但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疲惫却是掩藏不住的。

母亲很爱美,就算不出门也要把全身上下的行头整理得当。而现在,化疗让她失去了一头秀发,让她无法自由自在地去打扮自己。与此同时化疗的效果并不如人意,尽管砸下了重金,每天一把把地坚持吃药,做化疗,她的器官功能还是在无可抑制地衰竭下去,速度甚至比一般人要来得更快。虽然只有五十多岁,她体检出来的身体状况已然进入暮年。

化疗造成的疼痛与形容的萎靡对母亲来说是致命的双重打击,一想到这里,牧雨的心里就止不住地难过起来,觉得自己真是该死,就算能陪在母亲身边,也无法产生多少实质性的作用。母亲已经够难受了,却忍着不说,自己居然还想着让她出院

出了医院,牧雨被夜晚防不胜防的凉意冻得打了一个哆嗦。他蹲在医院的花坛前,伴着间歇响起的救护车鸣叫声,一个个点开联系人列表里的借贷公司电话。身边驶过一辆救护车。避让之时借着车灯照射过来的光,他看见花坛的大理石围栏上赫然刻着几个字:永康集团x年x月x日。

他原因不明地对着花坛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好像这些刻在石头里的字雕歪了,顺势往他心里划过一样。他背过身走远,咬牙在心里算了一笔账,正打算按下电话号码,却看到了一个突兀的联系人,朱易。

他一时想不起来是在何时存过他的号码,略略回忆之下,大概是哥哥昏倒那一次。

既然哥哥不让他回去,早知道就不把那几包粉扔了,现在转出去还能暂时拿钱救急。他死死咬着嘴唇,破罐子破摔地想。手指神经质地敲打着手机,直到听筒里传来疑惑的声音为止,他才发现自己不小心把电话拨了出去。

他慌忙把手机凑到嘴边,忙不迭地对着话筒:“朱易哥!”

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电话里会传来这样的回答:“你去哪了?”语气中带着责备与焦急,让牧雨一时间有点没反应过来。

“我,我去哪儿了,”梁牧雨像个傻子一样重复了一遍,确认这是那个不苟言笑的秘书后,才晓得磕磕绊绊回答,“我在医院。”

隔着电话都能看到朱易皱起了眉头:“你在医院做什么?”

“我做了错事,哥哥把我赶出去了。”他老老实实地回答。

“他赶你走,你还真走,你俩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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