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及时雨
处于这种魂不守舍的状态里,你自己有没有意识到这点。”
“少操心他人的事就治好了,”梁律华挥手示意身边的服务员退下,“中神会还在干涉疗养院的建址吗?”
“那群文盲估计连疗养院这三个字都不会写吧,”殷雪耸耸肩,“他们一直拿他们的破银行作为理由,再三把我的人赶回去,现在我已经没工夫跟他们耗了。”
“所以?”
“我不建疗养院了,改建监狱,专用来关这些野蛮人。”
梁律华皱起眉。
殷雪睨了眼梁律华的表情,噗嗤一声笑:“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开不起玩笑,真无趣。当然不是监狱,是医院,不过区别只在于名义上罢了,本质上这两者是一样的。”
“你要扩建玛利亚医院?”
“是,这不是很好吗?可以用来治你们会里制造的那一批毒虫,还可以帮公立医院分担一批病患,我还给出条件,每个月可以义务治疗一批会里的成员。我只差明目张胆说帮他们擦屁股了,他们还有什么拒绝的余地。”
说罢,殷雪舒适往松软的深红色椅背上一靠,挑起眼睛等待梁律华的反应。
梁律华面色凝重起来,他一时无法反驳殷雪,拿起面前的红酒杯端到嘴边,却迟迟没有喝下去。
中神会是十年前名震一时的黑社会团体,以头目及创始人陆明波为首,自梁康平创建永康集团起就一直作为集团灰色地带的抓手与联络网。自从梁康平从一线退下来后,与中神会联系的重担就落到了梁律华头上。在上头严打下,中神会的势力大不如前,却依然渗透在社会中,与永康集团的联系也迟迟无法割断,甚至于更加紧密。
苦于中神会的性质以及结构组织的复杂性,加上无法直接干涉中神会核心成员的动向与决策,梁律华难以真正掌控中神会,曾多次向梁康平提出割席,结果显而易见。中神会近年来开始从a国等地的黑市里向国内输送毒品等违禁药物,引起了不小的风波,会里也出现了许多毒瘾患者,几乎到了引火上身的边缘。
现在,药物的事没解决,他们又想利用永康的名义嚣张地与殷胜集团争夺所有地
“我会处理的,你先不要和中神会的人联络,等我通知。”梁律华告诉殷雪,“私立医院不是闹着玩的,你不懂的话,不要自以为是去建,也不要为此与中神会的人有磕碰。”
殷雪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你怎么知道我不懂?别老自以为是地教育别人,像个散发臭味的五十岁老头。”
见梁律华的样子生硬起来,她又乘胜追击道:“你爸在这方面可有许多心得,早年间他赞助了不少医院,出资购买进口的医疗器械,改善基础设施和环境,这都是为自己的将来铺路。比如,你可以向你爸多学学,买我医院百分之三十的股份,稳赚不赔,就当是试水,有什么不好的?你家里人万一有一两个出现精神疾病的,也好有个打算。”
“我家里没有人有精神疾病,我也不会向那个人学任何东西。”梁律华眉眼之间缠上了暗沉的阴云。
“你重点跑哪里去了?你训不好自家的狗,就多问问前任主人的经验,有什么错吗?”殷雪气得笑出来,“梁律华你真是固步自封得可笑!”
“是的,家里的疯狗让殷小姐困扰了,我会回去好好教训他们的。”梁律华站起身点头示意,“我还有事,先行离开了。”
不顾身后殷雪抗议的大呼小叫,梁律华埋头走出门外。上了车,他掏出手机开始给朱易打电话。他刚想到,自己应该给牧雨找一个医生。可一连打了两个却都是忙线,这令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朱易从不会平白无故不接他的电话。
梁律华吩咐司机:“往家里走,用最快的速度。”
昨夜他没有合眼,一整晚都在反复思考一个问题:当时,他是不是该呆在牧雨身边才对。
事实是,他被吓坏了,用逃避的方式从自己造成的混乱中脱身了,把弟弟一个人留在那里。即便他说了不要走,自己还是无用地跑开了。
明明应该当场就说清楚才对,明明应该留下来面对他才对。
但是,长久的缄默已经刻进骨里,一想到要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就觉得咽中发苦。一想到弟弟扭曲的表情,就觉得自己碎成了无法重新拼凑起来的婴孩。
到了白天,他依然没有得出答案,只好用最快的速度让朱易把林春雅的医院费用全部结清,以此来纾解胸中的愧然。不知是否胃中郁结,今天一整天除了水以外,他咽不下任何东西。
走进家门,手机里传来朱易的电话。他一边脱鞋,一边听着电话走向房间。家中出奇得安静,一个人也没有。
“梁总?您在家吗?您先冷静下来听我说”
梁律华走到房间门口,牧雨本该在的那间房大门敞开着,窗户也开着通风,夜晚的风大到直吹他面庞上,雪白的窗帘被风扬起,一下一下扑打着窗棂,像是舞动的幽灵。
客房的窗帘通体雪白,床铺也是雪白异常,在飞溅得到处都是的血迹对比下,一切白色的物品都显得白到刺眼。
手机里传来朱易絮絮叨叨的声音,但手机已经从梁律华手里啪嗒一声滑落到地板上。他没有尖叫,没有大喊,只是跟灵魂脱离躯壳一般,缓缓往里走。他走进洗手间,脚下滑腻腻的,是满地黏稠的血液。
洗手间的瓷砖雪白,上面沾上的血污像是赤红色的融化的冰凌,浴缸也雪白,里面有半缸水,稀红色的水。
梁律华向后倒退着撞到墙上,脑中眩晕着忘掉了刚才发生的一切,身体顺着染了血的墙壁缓缓跌落在地上,眼前只剩醒目的红与残酷的白。
夜色的黑浓稠到化不开,好像已经永远地吞噬了光亮,白昼永无再临之日。
病房里苍白的灯光显得如此虚假,照亮了十几平米的空间,却并没有驱散黑暗。
朱易出现在病床旁。向背对着他躺着的那个身影问道:“你恨你哥吗?”
梁牧雨躺在那里,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脖子上缠了厚厚的绷带,双眼无神望着窗外:“这都怪我自己,和他没关系。”
“如果不是因为恨他,为什么还要演这样一出?”朱易的声音像是冰凉彻骨的河水那样,毫无怜悯,“你知道这样会给他添多少麻烦吗?”
“我没有演”梁牧雨的声音几乎气竭,每一个字都让他感到疼痛,他放弃了辩解,有气无力地改口,“对不起。”
“从楼上跳下去不是更快吗,为什么偏偏要砸碎镜子?既然要割劲动脉,为什么不割得再准一点?你这样一闹,看管你的所有人都”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渐近,朱易突然止住话头,转身迎向声音的源头。脚步声到了病房门口骤然放缓。窸窸窣窣的说话声,然后是一声清脆的巴掌声。走廊上的骚动一瞬间停了下来。
梁牧雨吸了吸鼻子,吃力地支着床铺坐了起来,呆看着几乎是扑到自己面前的来人,嘴唇颤抖了半天,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哥。”他声音微弱,只说了一个字,眼中已经含上了泪,哆嗦了半天也没有挤出一个笑来。他低下头,咬着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尽管泪水已经模糊了他的视线。
梁律华往前靠近了一步,然后又靠近了一步,直到他伸出手足以把牧雨揽到自己怀中。
梁牧雨的哽咽声一下子顿住。他已经太久没有被亲近的人像这样拥抱过,触碰过了,一股难过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感到哥哥放在自己肩上的手很僵硬,或哥哥并不习惯对长大后的自己做出这样亲密的举动。他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