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冤
晏观摔懵了,拭了一把脸上的泥水,正歪歪扭扭的准备爬起来,面前却出现一只手正要来扶他。
“起得来吗?”,还是兀甘话。
晏观听不懂,抬起头,顺着手上去看到了刚刚冲撞了他的人。一眼就瞧见对方腰上金光灿灿的绑带,心说坏了。
连忙抹了脸上的雨水,踉踉跄跄地站起,“对不住对不住,我没瞧见大人。”
朝戈脸色并不算太好,落雨天暗,这马不听支使跑得飞快,等看到前面有人连忙拉缰绳,还是将人惊了,若是伤了人看他不饿这畜生几顿。
等看清楚晏观的模样,却是一愣,居然是他?朝戈短促的笑了一声,改用官话说,“你怕什么,我是让你上马”,见人没有大碍,松了口气,心说这畜生还是得饿几顿。
也不等人推辞,揪着人家后脖领就扔到了马上。
晏观跟个待宰的羔羊似的,僵硬的趴在马鞍上,兀自胡思乱想。
他冻得厉害,不自觉的开始战栗,身后人似乎也没好到哪去,将马驾得飞快,呼在他耳边的热气是唯一的温暖。
朝戈的马长驱直入,直到进了王帐,晏观才发觉不对,扭着身子要下马。
“大人,大人,莫往前走了,里头是王殿!”
朝戈低头暼了他一眼,心想他如今身份直剌剌进去,若是被有心人看到恐怕要给他招来祸端,于是拉住缰绳。
晏观翻身下去,“多谢大人,小的身份低微,往后有用的到的地方尽管吩咐”,晏观打着寒战,哆哆嗦嗦的谢道。
“不必,你回吧”,朝戈不过是随手一帮,说来也是他的马惊了人。
他知道死在流放路上的有多少,或病痛或被折磨殴打,能到梁洲的估计不到一半,他以为和这个少年不会再相见了。
认出晏观的时候他有些不可思议。
朝戈垂头看了一眼,晏观被冻得微微发颤,不由得皱了皱眉,“今年的厚衫还没发吗?”
“啊,不是,我放在屋里”,晏观哪里敢说是没发,万一这位爷迁怒了管事,最后受罪的还是他。
朝戈扯了扯嘴角,他哪里想不到晏观所虑,这人还真是……罢了,机敏点也好。
听着马蹄声渐远,晏观才赶紧回下房换衣裳。身上干燥,喝了点热水才慢慢回过劲。
今天大雨,也不必去医官局上值,晏观自己泡了点姜茶去去湿,就着星点的烛火在屋里看起书来。
之后数日无事,那雨连着下了好几天,人也被着连日的阴雨天弄得恹恹的。唯一引波动的就是听说兀甘王回城了。
麻吉是和晏观一同当值的伙计,一说起宫廷内辛就来劲,晏观从他那把兀甘王族的事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你说这兀甘王治下如何啊?会不会随意打杀人?”,相对于八卦,晏观还是更担心自己的小命。
“主君上位五年,待下挺宽和的。”
麻吉如此说,晏观便放心了。
旬后,晏观回医官局上值。两天前内务府把过冬的厚衫给送来了,晏观现在身上暖和和的,心情不错的干起活来。
把库房里潮掉的药材挑出来,又晒又洗的,折腾了一整天,晚上拖着酸疼的胳膊回下房睡觉。
梁洲的夜不同扬州,月亮高得很,把路照得亮堂。晏观也没点灯,慢悠悠的走在甬道上,抬头就是三指宽的天空,宫墙太高。
晏观看了一会儿,莫名的心中憋闷。
拖着半条命到了梁洲,这黑压压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再往前拐个弯就到了,晏观收了思绪,加快了脚步。
一脚刚踏过拐口,后头就闪出一个人影,猛地捂住晏观的口鼻。
晏观心下大惊,摁住人家的手就是狠狠一口,对方猝不及防低声抽了口气。
脸上力道松了点,晏观手肘往后一格,也不知捅到哪了,撒腿就跑。
朝伦气了个半死!
本来大哥回来处处管着他已经令人很不爽,正想找个下人打掩护偷摸溜出宫去玩,还被人打了!
一时气急,当口就喊了出来,“你若敢走,我现在就弄死你!”
晏观脚下一软,更加提上一口气,疯了一样往前跑。
朝伦从小野到大,晏观如何跑得过他,没几步就被揪住了后脖领。
“再跑个试试?我又不是坏人”,语气颇有几分委屈。
晏观被扑了个仰倒,跌在地上就着月光认出来人,是之前那个让他去猎场自己却没来的二殿下。
“殿……殿下大晚上叫我何事?”,晏观爬起来行礼。
“嗯?你认得我?”
好好好,贵人多忘事,二殿下这是把自个儿忘干净了,晏观扯出一个笑。
朝伦叉着腰,摆出气派,指使道,“我要出宫,你带我。”
“啊?”,晏观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我一个奴婢,怎么带人出宫?”
“你给我找件衣裳,到时候跟守卫说你是下值的外官不就行了?”
晏观为难地看了朝伦一眼。
“喂,成不成啊,要不是被我哥拘着,我现在酒都喝了三壶了……”
“殿下,要不您还是找其他人吧,我是罪奴,连腰牌也没有的”,晏观指了指自己额角的刺字。
朝伦一看,心凉了半截,半路抓的这个是个没用的,今晚是注定要在宫里了。
心下一叹,又不甘心的瞅了晏观几眼,一时恍然,“等会,我之前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晏观干笑,“是,殿下之前叫我去猎场服侍来着。”
“哦~”,朝伦想起来了,在晏观眉眼间流连了几秒,捉弄人的心思又起了。心说,反正今夜在宫里很无聊啊。
“诶,上次我有事没来。既然今夜注定是出不去了那咱干点别的,跟我来!”
晏观站着不动,朝伦直接拽着人就往宫殿走。
跌跌撞撞跟上,听到人说:“不是坏事,不过是找个人陪我玩而已。”
晏观想,你最好真的不是干什么坏事。
直接被带到了寝殿后墙,晏观正踌躇着,朝伦催他,“别看了,快点。”
说着就往上跃,伸手把晏观也拽了上去。
“今夜内殿在办宴,朝戈居然把我关在宫里让我补落下的功课!你说气不气人!”
原来二殿下是翻墙出来的,晏观从墙上下来的时候还觉得有些恍惚。
二人又翻窗进了屋子,晏观拘谨的站在殿中间。其实朝伦的寝殿不大,但东西很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散落一地,看得出来二殿下玩心未泯。
朝伦在几个大箱子里翻翻捡捡,拎出来一条布料。
“喏,你换上。”
晏观接过抖开,整个人僵在原地,是一件舞裙。
朝伦倒是非常自得,“我看了好些人,那身量宽的啧”,颇为嫌弃,“你一定能穿上!”
晏观不知道说什么好,该叩谢大恩吗?
“殿下,这这……实在不合规矩……”
朝伦拧着他的胳膊,不悦道:“不就是穿件舞裙吗,什么规矩不规矩?”
“好了好了,你把这个换上,咱们装成乐师溜去宴席吃好吃的,什么金贵的宴席,连我也吃不得了!”
晏观无言以对。
听他语气明显与主君情谊不错,二殿下若真想去,也就是求一求的事。不过看他样子估计是被抓了把柄,拉不下面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