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节
豆绿在旁边道:“香罗姐姐,你这脑子是越来越好使了,不愧长了这么大个脑门子。”
说得几人都咯咯笑起来。
这时就听得外头有动静,锦鱼忙要起身,江凌已经带着风雪进来了。
豆绿跟香罗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去伺候。
江凌洗着脸,道:“我刚在门外听了一耳朵,我觉得香罗这主意不错。只是那里没屋子,一时也建不起这许多。”
香罗今儿连番受到倚重和表扬,开心得眼睛都看不见,晃着大脑门子道:“叫他们自己建。咱们给运些材料过去。建好之前,暂时可以住在村民家里。”
现在叫绿柳庄,原来叫石头坳的村子,也有十几户人家。
锦鱼想想这事还真可行。她买再多的房子,能安置的人也有限。
若是给块地,叫他们自己建,当初自己在国色天香园不就建了些茅屋么,倒是极快的。
等明年开春他们愿意离开回家乡的,便回家。
不愿意的,再让他们建个正经的屋子。那些茅屋,便拿来养鸡。
倒也是一举两得。
江凌换洗之后,便让丫头们都出去了。
他见烤得香香的年糕与姜糖,便拿来吃了几块,这才把今日的事慢慢跟锦鱼说了。
锦鱼听到前头,还沉得住气。
等听到他要去昌县,顿时恼了:“昌县不是出了乱子么?你……你……你这时候去那里,干什么呢?不要命了!我……我不同意!”
成亲以来第一次,锦鱼跟江凌动了真气。
意外访客
江凌刚吃了几块松软的滚烫的年糕, 正把茶杯送到嘴边,喝了一口。
见锦鱼气得小脸发白,双唇微颤, 吓得一噎, 一口茶全呛了出来, 正喷向炭盆子里, 顿时“噗”的一声,那火焰窜得有两尺高,火苗一卷,朝罗汉床边飘来。
锦鱼本与江凌紧挨着坐在罗汉床边,半截白罗纱裙垂下床沿, 叫这火苗一燎,江凌的裤子,锦鱼的裙子, 顿时都窜起了火苗。
锦鱼惊得呆住,除了尖叫,竟是动弹不得。
江凌却往地上一跪, 双臂一张, 紧紧抱住了她的双腿。
外头丫头婆子听得尖叫全冲了起来, 却见姑娘坐在罗汉床上, 姑爷跪在地上, 正紧抱着姑娘的双腿。
众人羞得满脸通红, 一个个掉头就跑。
还是江凌冷静, 喊了一声:“救火。”
豆绿第一个反应过来,上前不加思索, 端起茶壶,就往江凌身上泼。
江凌只觉肩头一烫, 湿了半身,无语叫道:“裤子!”
锦鱼这时才回过神来,忙推他,又急喊:“拿水拿水拿水!”
倒也及时,一盆水淋了下来,冰冷的。
锦鱼湿淋淋地抬头,就见香罗一脸慌张,手里提着盆又奔了出去。
锦鱼:……
总算是丫头婆子们一通胡来,火是没烧起来,她跟江凌却是浑身上下狼狈不堪。
最后脱了衣裳看,她一点没烧着,江凌小腿上倒燎起了两个指甲盖大的水泡。
锦鱼红了双眸,叫豆绿拿来绣花针,放火盆上燎过,给他挑了,又抹上了玉肌膏,这才抽了抽鼻子,低着嗓音道:“你去给皇上说,你受伤了。办不了这个差事。”
江凌却不说话,只是嘴角含笑瞧着她。
锦鱼不由又恼了,努嘴嗔道:“刚才你还吹牛,说自己在金殿之上如何镇定自若,赢得圣心!就你刚才那慌张劲儿,我才不信皇上敢让你当什么钦差大臣!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你!你定然是哄我的,对不对?!”
江凌坐起身,放下裤管,伸手要来搂她。锦鱼扭了扭身子不想理他。
江凌的手落了空,只得自己尴尬地放下,拍了拍罗汉床,道:“这话说出去,少不得被人定一个藐视君上的大罪。可是锦鱼,你该知道,皇上生气,我不怕。我就怕你生气。”
豆绿在旁边正收拾针药,“噗嗤”笑了出来。
锦鱼瞪她一眼,呵斥她把东西收拾利落。
豆绿一边挤眉弄眼地笑,一边磨磨蹭蹭端了针药出去了。
室内无人,锦鱼这才捏起粉拳,锤了江凌的肩头一下。
“不许去!”
江凌顺势握住她的拳头,道:“知道你担心我,我这心里不知道多高兴。这事看着凶险,其实安全。昌县的暴民早已经被击杀了一半,剩下的也有大军四处追杀。他们绝不敢再往县城去。这是其一。昌县出事,必定是老百姓真活不下去了,这才铤而走险。你刚才还想多救些灾民,我这一去,能救的人,何止千万!这是其二。”
锦鱼嘴撅得好像一个小把手,十分不开心。
她是想救人。可是也不想江凌冒险。虽然江凌的话有道理,可她就是不乐意。
悔叫夫婿觅封侯。
这一刻,她总算明白了孝慧仁皇后的深谋远虑。
江家有世袭罔替的爵位,只要不参与夺嫡谋反之类的大事,做个富贵闲人,逍遥快活,真是神仙都比不上。
她突然有些后悔去宏福寺施粥。若没有施粥,也就不会有今日之事。
正垂头丧气,就听江凌道:“岳母已经搬到朴园了?安顿好了?”
她恼怒地横了江凌一眼:“你别打岔。你还有什么理由都说出来吧!反正我就是不同意。你若真怕我多过怕皇上,明日便想法子辞了这差事。”
江凌笑道:“你放心,无论如何,我定不会叫你后悔嫁了我。”
锦鱼倒也不是头一回听他说这样的话,此时听来,分外惊心。
“你……以为我想要的,是高官厚?”她不由有些急躁,有些委屈。
江凌摇头,眸色深沉如海,语气虽轻,却字字铿锵。
“我本活得浑浑噩噩,一事无成。亏得你不嫌弃,肯嫁我。可是人活一世,总不能活成一个废物。你今日不介意,明日不介意,就算你一世不介意。可我介意。这一生,我要你妻以夫荣。”
锦鱼心头大震。
其实她何尝不是活得浑浑噩噩?
她从来也没想过要做个怎样的人。
之前只想着喜欢花儿种好花儿。
现在呢……东忙西忙,为了什么?却是糊里糊涂。
“人活一世,总不能活成一个废物。”
这话简直振聋发聩。
江凌神色之间,沉静却凝重,好像一块磐石落了地,怎么撼动也不会移动分毫。
他仍然那么好看,像一座玉雕,可不再是从前的木然无措。
现在的他,倒像一座高高在上的神祗,轻轻地一瞥,便能引来山呼海啸的拜服。
难怪他说他不怕皇上。
这是江凌的人生。
她可以陪伴,可以参与,却不该限制,不该毁坏。
心思百转,感慨万千,好像阳光照着层层冰雪下的春水奔涌而出,她抬起身,伏过去,红而娇艳的唇在江凌的脸颊上轻轻一印:“夫君,我现在就已经以你为荣了。”
双肩被紧紧地握住,越来越急促的呼吸淹没在了热烈的旋涡之中。
锦鱼很生自己的气。
也很生江凌的气。
第二日她居然睡过头了,没能跟江凌送别。
据豆绿说,江凌是寅时起身的。
严厉地吩咐她们不许吵到她。
锦鱼气得朝豆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