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节
除了天天主动在敬国公夫人跟前立规矩,还花重金请了有名的花师,在暖房里催花,想让牡丹花在过年时绽放,以此讨好敬国公夫人,又能彻底压锦鱼一头。
敬国公夫人对她虽是冷淡,却也没打没骂的,还时常指点教导她。
她自然都是低头受教。
外面人看起来,倒是婆媳和睦。
柳镇那头却难多了。
任她如何做小伏低,苦求辩解,只要她一张口,柳镇就高傲鄙夷地瞧着她,好像她是一个稻草人,外面里面前面后面都是一包烂草,一眼就能看穿过去。
后来大约是不耐烦了,便索性连她的屋子都不进,只轮番歇在两个姨娘处。
她本还想过些日子,等敬国公夫人消消气,求她帮自己管管柳镇。
没想到……她竟要她的丫头全给柳镇作妾,这不是雪上加霜吗?
她的明瓦花房,她这些日子的起早贪黑巴结侍奉,难道都喂了狗不成?
她只觉得自己一颗心上,好像密密麻麻,扎满了马蜂。
可她却不敢甩脸子生气。
敬国公夫人是什么人,她现在也明白了。
你若是软着来,她就算不理你,也不会怎么样。
你要敢跟她来横的,打你都算轻的。
她低头片刻,强忍住眼中泪水,笑着道:“其实我嫁过来时,早就有这打算。若是婆母和夫君不嫌弃她们蠢笨,倒是她们的福气。”
她说完,见敬国公夫人没有作声,不由叹叹出了一口气。
丫头么,要多少有多少。
再说她自己身边的丫头,身契都在她手里呢,要捏扁搓圆还不是随着她来?
再怎么也好过翠阴与竹色那两个贱人。
从头到尾,她都完全没想过自己的丫头们愿不愿意。
却说景阳侯外头公务繁忙,内里又因许夫人生病,秦氏突然离开,心情郁卒,焦头烂额地过了几日,才想起得找柳镇谈谈。
便着人去通知柳镇,不想柳镇竟问去传话的人:“是单请我一个呢?还是请了别人。”
把景阳侯噎得半晌说不出话,只得冷笑打发人再去回道:还请了别人。
想想跟江凌也有话说,便叫上了江凌。
会面就定在九月十五中午,地点就在塞上楼。
他到时,就见江凌已经等在浩然阁内,见他来了,匆匆起身行礼,态度十分谦卑平和。
他却并不高兴,反而心头更堵。
这个女婿,他到底看错了。
原以为是个老实人,结果是个滑不留手的角色。
上回他本想着叫他帮着劝劝锦鱼秦氏,好好在府里过日子,别折腾。
结果这小子答应得好好的,进到里头,一听锦鱼的话音,立刻就叛变了,居然说什么“送姨娘回庄子上去更好”,更好个屁。
因柳镇还没来,他坐下便不耐烦地吩咐道:“今日你作陪,只听着就成,别乱插嘴说话。”
若不是柳镇那一问,他根本不想江凌参和这边的事。
江凌脸上神情自若,似乎对他的态度并不介意,不但立刻答应下来,还起身亲自给他倒了一杯热茶。又殷切地问了些老太太许夫人的起居平安。听说许夫人病了,又问请了什么医,吃了什么药,十分周到。
好像他从来没说过,再也不许他们上门的狠话。
景阳侯见他态度极好,心下稍稍好受些,想想,端起酒杯喝了几口,放下,又端起,这才问:“你媳妇儿呢?可有她姨娘的消息?”
江凌去端酒壶的手一顿,道:“她上回送了姨娘回到庄上,这些日子主持着家中的中馈,忙得不可开交。明日我特意请了假,打算陪她去洛阳庄看看。”
景阳侯听得这话,两道修长漆黑的眉毛拧成一个结:“她去洛阳庄,只管叫下人婆子陪着去就是了。你请什么假?难不成,以后她要去哪里,你都要请假陪着?仔细到年底小考课,给你个下等。到时候不但我没脸,王尚书也没脸。你可知道这户部的差事,人人都红着眼睛盯着呢。”
没想江凌听了,低着头,并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他不由又恼怒起来。
这两个女婿,一个是太不把媳妇当回事,一个又太当回事了。瞧江凌这离不开媳妇的没出息的劲儿,日后能升到个五品,就顶齐天了。
他无奈地一挥手:“后日朝廷沐休,你们何不后日再去!”
不想江凌这回倒抬了头,笑道:“后日宏福寺的寻禅大师特特给锦鱼发了帖子,说是今年宏福寺观音菩萨成道日要办插花大会,请她一定要去。小婿自然也要陪她跑一趟的。”
景阳侯一怔。
后日是九月十八又正赶上朝庭沐休。
京中寺观,除了大相国寺是皇家寺院,就数宏福寺香火最盛。每年观音菩萨成道日都要办赏花大会,化缘。倒还没听说过要办插花大会的。
难道是因为去年锦鱼在那里搞的插花比赛?
想不到这孩子竟有这样的本事,与寻禅大师结下这样大的缘法。
九月十九成道日,宏福寺既是佛寺,自然要讲究一个众生平等,因此会大开山门,京中无论贫贱皆可进去给菩萨烧一柱香。
京中贵人们怕人多冲撞了自家女眷,若是想去时,都会提前向寻禅法师求一张帖子,提前一两日过去。
这帖子寻常人家自然是拿不到的。
便是景阳侯府想去时,也要主动去寻。
倒没听说过他们会主动给谁发帖子的。
可见锦鱼这插花的本领真是不小。
他不由有些百感交集。
秦氏真给他养了一个好女儿。只是可惜那性子还像年青时一样,外软内刚,叫人爱也不是恨也不是,终是忍不住道:“明日你们去了洛阳庄,好好劝劝她姨娘,哪有府里不住,偏住庄上的道理。”
不想江凌听了话,又是唯唯诺诺,既不反驳,也不应承,倒叫他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使不出力气,正郁闷,有人进来。
看清来人,他怔了片刻,站起身来,叫了一声:“国公爷,您怎么来了?”
柳镇确定来了,不过同来的还有敬国公。
敬国公虽然威名赫赫,但长得其实十分清俊挺拔,与柳镇有几分相像,眉毛都如箭入鬓,只是态度上有一种居高位者的大度柔和。
敬国公笑道:“听镇儿说你今儿找他,我正好有空,便来凑个热闹。你不会怪罪我不请自来吧?”
景阳侯:……哪里是凑个热闹,分明是来替儿子撑腰的。
他不由多看了柳镇两眼,见他态度倨傲,进来后迟迟不给自己见礼,没半点江凌的懂事劲儿,真是越看越不顺眼。不由冷笑道:“早知道如此,我便该把永胜侯也叫上,免得他也担心我把他儿子吃了。”
敬国公坐下笑道:“卫兄误会了。我是深知我这儿子跟他娘一个性子,直言直语,不会拐弯。本来有些误会三两下就说清楚的,怕他性子上来,反把小事化大。这才叫他来先给你赔个罪。”
景阳侯不由老脸一红,敬国公这几句话说得客气,倒显得他莽撞了,落了下风。便也只得坐下。
柳镇这才听话地给景阳侯行礼,说了两句客气话,也坐下。
江凌便主动向二人行了礼。敬国公也同他寒暄了两句。
四人笑着坐定,敬国公与景阳侯在上首。柳镇与江凌在下首。
一时便有掌柜进来行礼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