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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里全是病菌。”

但还是碰到了,接触的那一刻竟是有些微凉的,是他的手臂。我想挪开,却因为拥挤而动弹不得,渐渐地,我感觉到了他的体温。

完了,我心想,又要出汗了。

第四次见面的时候,我和他终于互相做了自我介绍,虽然在我看来这完全没必要。

那是另一个下午,我来陪舅舅去做核磁共振。医院很大,每个人都行色匆匆的,舅舅说他找不到去的路。我说“你去问医生啊”,舅舅说问了也找不到,我就猜他可能只是想有人陪他了。

对此我没有拆穿,只是过来陪他,就当我自作多情吧。但去做核磁共振的路确实不好找,上楼又下楼,直行又转弯。我看着舅舅躺着那张巨大的仪器里,我记得他以前又高又壮来着,实际上怎么成了一个走路都打晃的小老头。

等结果的这几个小时,我决定就在医院陪老爷子,虽然他嘴上不说,但我知道他心里面还是忐忑。今天的病房静静的,邻床的老头睡着了,连一向爱聊天的唐正山先生都变得寡言少语,只是躺着床上小声地刷着短视频。我听着他手机里偶尔传来的罐头笑声,觉得无聊又烦躁,明明很凉快,但还是觉得心里火急火燎的。

我呆滞地坐在陪护的椅子上,望着门边那张空荡的床。被子仍是胡乱的堆在床的一侧,电子屏上也还是他的信息,说明人还在这。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他还没走,我竟罪恶地松了一口气。

我决定去走廊透透气。但说实话医院并没有什么好逛的,我讨厌墙上张贴的病变的人体组织科普,害怕看到那些病患痛苦的样子,更不愿听见呻吟与哭嚎。于是我只是走出病房,坐在了门外的一排椅子上,看着一帮子实习生跟在医生后面进进出出。

“你好。”一个声音在我左侧响起,我的心沉了一下,然后开始剧烈的跳动。

他在我身边的椅子坐了下来,手里拿着几张单子,我看见他的前臂上还插着滞留针。“啊你好。”我压抑着自己声音的颤抖,佯装镇定地和他打了招呼。

“你贵姓呢?”他轻声问我。“免贵姓方方叡含。”我还是有点慌了神,明明是最普通的问题,却好像我和他很亲近才该问得出口。

“噢,我叫杜远。”

我心说,我知道,我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了。但嘴上还是正常道:“你好,杜先生。”他也回应道:“你好,方先生。”我和他都笑了。

笑过的那一刻我有点恍惚,感觉自己不是坐在医院喧闹的走廊,而是在公园的长椅上,面前该是一潭湖水。

“你又来看你舅舅吗?”他还是这样问。我说对。

他说,上次我送的荔枝很好吃。“你还想吃吗?”我脱口而出,说到一半才想起自己这次根本没带荔枝来。但幸好,他摇了摇头。

“你是怎么了呢?”我斟酌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眼睛不受控制地看向他的小臂,看着他手中飘摇的化验单。他把单子折了一下,也看向那颗针,“噢,我啊,我就是肝有点问题。”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我也没有继续问了。

明明他比我大,但我心里想的却是:怎么会呢,你还那么年轻啊。他看出我的沉闷,企图转移话题,开始说起医院食堂的伙食来。我听着他明快的声音,却连礼貌地笑一下都困难。“哎,不过你舅舅有阿姨和你给他带吃的,倒也不用老是吃食堂。”他说完了,我却迟迟忘记回应。

他起身准备离开,我想叫住他,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他走了进去,走廊的喧闹又如潮水般涌来。

那天晚上我梦见了舅舅,他躺在核磁共振仪里面,机器运行他被推了进去,出来的时候平台上躺的却是杜远,浑身赤裸,双目轻闭。

湿热的感觉包裹住我,我也躺进了仪器里面,四面无光,只有一个红点在面前闪啊闪,红点闪得频率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我在里面高潮了。

久违的梦遗,我热得要命,定时的空调早已自动关闭。我静坐在床沿,看着窗外的天空,快要破晓了。

我故意带了很多水果去看舅舅。他假装埋怨我,说带这么多吃不完,这里又没有冰箱。我顺势说道:“分点给他人不就完了。”

舅舅恢复的很好,其实都快可以出院了,不过老头子老是有心理作用,总觉得在医院就比在家里面感觉舒服一些。我说这是因为医院可以吹免费的空调。他说我放屁,医院的床位费比空调费贵多了。我笑着说原来你还知道啊。

我拿着一个丰水梨朝杜远走去,他靠在病床上,但没有看手机。“洗过的。”我递给他,他没有拒绝我,接过以后抽了一张餐巾纸垫在床头柜上,把梨放在了上面。“怎么不吃呢?”我问。他的床头柜还是那么干净,东西依旧很少,一个保温杯,一个充电器。没有其他食品,没有生活用品,没有他家人的痕迹。

“谢谢,但我有点吃不下。”他微笑着跟我说。

“杜远!”门外传来护士的声音,他立即洪亮地“诶”了一下。“该打针了。”护士端着托盘走了进来,他点了点头,开朗地说:“好嘞。”

我给护士让位,但我没有走远,虽然我知道他又要脱衣服了。我站在他的床头,好像他家属一样就这么看着他,他也看了我一眼,没有说什么。他开始解扣子,护士说不需要解完,但足以看见他的胸膛,他平坦的、没有赘肉的小腹。他扯开左边的衣领,再次露出了他的肩,这次是正面。

病服。他的躯体。

热流涌向了我的小腹。护士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我才发现针已经打完了。我尴尬地朝她笑了一下,一种叫羞愧的情感填满的我的心脏,但我还是忍不住又看向杜远,他正按着止血的棉签,一脸平静地看着面前的墙壁。

护士走了,我后知后觉地感到了自己莫大的失礼,道歉也显得古怪。我急步走进卫生间,看向镜子,眼前却还是复现刚刚窥见的一切。他的脖子上的血管仿佛都清晰可见,浅浅的锁骨窝,以及那麦色的皮肤。针眼还在流血吗?我恍恍惚惚地想,应该已经止住了吧。

我的心脏酸胀起来,像被一只手攥紧了。

出来的时候,杜远正在吃我给他的梨子。汁水丰盈的果肉显然让他有些狼狈,我见他手不方便,给他抽了一张纸。“谢谢”他含糊地说,汁水从他的嘴角溢出,他连忙用纸擦去。我别过脸去,突然觉得气氛有些微妙,他也不再说话只是安静地吃着梨。

我听着他咀嚼的声音,想象着梨子雪白的果肉在他口齿间迸裂,汁水四溢,我喉咙发紧。舅舅在叫我过去了,我艰难地迈着步伐前去,窗外明晃晃的阳光照得一切都闪闪发亮,我愈发萎缩起来。

“你在那边干什么?”舅舅问我。

我站在他的床边,背对着他看着外面。“分享水果啊。”我随口答道,迅速转过头看了一眼舅舅的表情,没有明显的喜怒。“辛苦你过来了,这么热的天,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过两天,我叫舅妈来接你出院吧。”我没有接他的话茬,反而说了句他没想到的。“嗯我看也差不多了”出乎意料的,舅舅这次没有跟我继续掰扯,很轻松地就答应了。我突然有些后悔。

“其实你想再多观察两天也可以,医药费的事你不用担心。”我心虚地说,仍然没有转过身去看舅舅,但说实话外面的光晃得我有点眼睛疼了。

身后很长时间没有回应,我转过去,看见老爷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我拉了一半窗帘,遮住他上半身,阳光透过米棕色的窗帘,让整个病房的光线都变得温和了起来。

那边有人起身了,是杜远。他走进卫生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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