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避
夏谨与她不熟,看她向自己行礼也慌忙的跟着行了一礼,便转过身继续扫树叶去了。
倒是春桃身侧那侍女见他一副好欺负的样子,竟大着胆子朝他喊道:“小公子,我们家主子肚子里的可是王爷的种,日后可是要嫁到王府的,奴婢劝你最好还是识时务些。”
那侍女端的一脸小人得志的模样,夏谨来不及捕捉她脸上神色,却不禁因为她的话呆住了,他回眸,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了春桃还未隆起的小腹,声音干涩,“你……怀孕了?”
“是啊,小公子,以后这王府可不仅有你这一个小主子了呢。”
春桃还未言语,那侍女又抢先一步趾高气昂道。
春桃面若挑花,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朝他走近,染着鲜红豆蔻的手指轻佻的挑起他的下巴,仔细打量起他的脸,“以前听闻王爷好南风,那日我初见小公子这张脸便懂了,还真是……生的好一副狐媚样子。”
春桃话落,一把甩开夏谨的脸,看他的头不受控制的偏向一边,才心情不错的朝身后勾了勾手指,那侍女会意立马递过一方锦帕,随即便被一双染着粉红蔻丹的手指盈盈接过,抬头,春桃正一脸嫌恶的擦了擦刚刚碰过他的手指。
“你不怕死吗?”夏谨目光灼灼盯着她,眼眸澄澈,脸上的神情却复杂不明。
他不懂,为什么她这么想死,为什么她这么想生下孩子。
夏谨不明所以,春桃却像是听到了极大的笑话,“你是在威胁我吗?我现在肚子里怀的是王爷的孩子,日后孩子出生,我就是王爷的王妃,你又算什么东西,不过是王爷豢养的一只小宠而已!”
春桃盯着他的脸,神色满是高高在上,“叫你一声小公子是我抬举你,王府的小公子,就你,也配?”
夏谨脑子已经彻底懵了,所以生孩子不会死吗?有了孩子她就能当上王妃了吗?
夏谨被她一连串的话砸的反应不过来,再抬眼时,春桃却忽的抬手,夏谨以为她要打他立马吓得闭眼,可预想中的疼痛没落在脸上,他睫毛轻颤着睁眼,就见春桃哭的梨花带雨扑在了他的脚边。
“公子别打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是奴婢勾引王爷,是奴婢错了。”
春桃哭喊着捂着脸,她身后的侍女也不复刚才那般急言令色,这一变故直接给夏谨看呆了,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这样,想扶她起来可春桃却在衣袖之下死死的掐住了他的手,疼得他下意识的甩开。
这回春桃哭喊声更大了,随之而来的还有身后季慎柯冰冷到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
“你们在做什么?”
季慎柯从凉亭后方走来,身上还穿着朝服,看样子是刚下朝回来,夏谨脑子一片空白,还维持着刚刚的姿势跌坐在地上,手边是掉落在一旁的扫帚。
夏谨反应不过来,春桃身边的侍女倒是个反应快的,看季慎柯过来,立马跪下朝他磕头。
“求王爷为奴婢的主子做主,我家主子在凉亭闲逛,看小公子在打扫想叫他一同品茶可谁知小公子竟骂我家主子狐媚,勾引王爷,还打了主子。”那侍女越说越哽咽,最后在地上砰砰砰一通磕头大喊,“求王爷为我家主子做主。”
那侍女声音大到都给夏谨喊蒙了,完全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偏偏这时,春桃还在一旁火上浇油。
“是奴婢的错,不该过来惹小公子不爽。”她跪在一旁,捂着脸哭的梨花带雨,一副忍辱负重小白花的模样,任谁看了不心声怜惜。
可偏偏季慎柯冷情的很,他看了眼还坐在地上呆呆愣愣的人问道:“夏谨,你有什么要说的?”
季慎柯当然知道他的性子,一棍子下去都打不出来一个字的人,他要是真能把刚刚那丫鬟说的话一字不漏都说出来,他都要去找大夫给他看看了。
狐媚,勾引,她俩还真是高看他了,夏谨怕是都不懂这俩词的意思。
夏谨低着头,嘴唇蠕动着想开口说些什么,最后只看了地上一副受了极大欺负的两人,摇了摇头。
春桃说,她有了孩子,以后会是王爷的王妃,是王府的主人,姐姐教过他,到了王府不比家里,要听王府主人的话。
这回轮到季慎柯愣了,似是没想到他为他主持公道夏谨竟然会是这个反应,气的连说了好几声好,才满脸怒气的叫来徐管家,咬牙切齿道:
“夏谨出言不逊,掌嘴二十,找人看着,让他在这给我跪满两个时辰再起来。”
季慎柯气得不行,手指在隐在广袖之下都要被他掐烂了,额头也开始暴起青筋,恨不得把人直接扛走操上一顿才解恨。
夏谨虽说呆愣,可他方才下意识的看向春桃的动作,是早就在心底里打定主意要替她们隐瞒了,当他看不出吗!
那日私逃出府他已然对他心有宽恕,早知他屡教不改,那日真该让琴师把字刺上去,让他躺个半月狠狠地长个记性。
季慎柯恨恨想着,一旁的徐管家却又忍不住操心起来。
这夏日本就酷暑难耐,现在这个时辰又是正午,偏偏王府的院子里铺的还都是石子路,两个时辰……
徐管家看了眼夏谨这单薄的小身板欲言又止。
别说两个时辰了,这么热的天跪半个时辰怕是就得要了夏谨半条小命。
“王爷,小公子这身子刚好,这责罚是不是……”徐管家还是忍不住给夏谨求了情,可还没待他说完,就被季慎柯冷冷的抬手打断,“若府内之人都像他这般没规矩,传出去岂不是败坏了王府名声。”
夏谨跪的笔直,摇头后就连个眼神都未曾落在季慎柯身上,一副死扛到底的姿态可是叫季慎柯气的七窍生烟,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
季慎柯愠怒之色散开,阶下几人均面色凝重,一时间,倒也只有跪地的春桃是欣喜着的了。
季慎柯说完,就没再看跪在地上的夏谨一眼,徐管家无奈,却也只能叫来个下手轻的人来行刑。
烈日当头,院子里啪啪啪响声不绝于耳,夏谨被二十个巴掌扇的眼冒金星,刚打完,手就跪不住的撑在地面上,呕出了一滩血水,可把行刑的小厮吓了一跳。
粉白的脸颊微微肿起,有的地方竟起了几丝血痕,带着滚烫的热意。
夏谨瑟缩着手指将手从晒得滚烫的石子上移开,又抬起袖子抹了抹嘴角的血,目光呆滞的落在袖口上沾染的大片红渍,竟有一瞬间的恍惚。
“阿姐……”夏谨神色朦胧的伸出手,嘴里呢喃出声,骨节清瘦的手指触摸那片血红,好似看到阿姐出嫁那日鲜红的嫁衣。
艳阳高照,草地中的虫鸣声都弱了几分,不出半个时辰,夏谨身上的衣服就被汗水打透了。
膝盖都跪的没了知觉,他的眼神却依旧呆滞的盯着那片鲜红的衣角,像个漂亮的瓷娃娃般对什么都无知无觉。
顷刻间,还不待监督的人反应,面前的人忽的“哐当”一声倒在了地上,若是以前,夏谨也没有这么娇气,可这两年以来,别说是跪石子路,季慎柯就连他跪在床上的软垫之上都不让。
又是在这么热的太阳下跪着。
那人刚要上前将人叫醒,就被等在凉亭里神色焦急的徐管家拦住了,“别叫了,快去请王爷。”
跟了王爷这么多年,徐管家自然看得出王爷如何疼爱夏谨,今日这般也是气的急了,若是刚刚小公子为自己辩驳一句,王爷都不会这般罚他。
碰上夏谨滚烫的脸颊,徐管家急得简直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连忙指挥着人将人抬进屋里去,又急忙派人去请了刘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