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杀阴藏危楼命
边逗着小柯边走上楼梯,抬眸见圆台中央朱唇粉面,娉婷袅娜,两边都坐了不少人,看着面生得很,多都是没见过的。
“无思。”见他来了,堂上师尊便唤他,“过来。”
“自己去玩吧。”他将小柯放下,视线又环顾一圈,只是想再确认确认。
宋江桥身边早就替他留好位置,在整堂的正中间,这不是摆明了要告诉旁人,今日要他回来就是为了接手双极楼吗?
他硬着头皮走上前,站在那迟迟不愿落坐,略施了小礼就贫嘴打岔道:“老蛇,几年没见,又认几个儿子了?”
说是老蛇,但怎的十几年也不见衰老,面容仍如三十,生人路遇,大抵也只会唤作个哥儿,不知修为实都千年。
宋江桥就伸出手指来点了几轮,假意回想一番,招招手叫他凑近来听。
李无思听话上前,被一把拽住衣服按在软垫上,师尊咬紧牙关骂道:“有你们几个不肖子都够我受的了!”
是二人动作太大引来许多目光,他只好立刻正襟危坐,向下面俯视而去,微微颔首示意,不敢丢了面子。
挥手将舞女散下,换上一批乐师,转而奏起夕阳箫鼓,曲调轻快婉转,但是李无思的心里越听越是难静。
“今日给无思游历归来接风洗尘,大家尽可以吃好喝好。”宋江桥摸着身边人的头,笑意盈盈。
“还有一件事要与你说。”他突然转过头,“为师刚收了新弟子,特意同将拜师礼也行了。”
双喜临门是没看出来,李无思只能点点头,跟着其他人陪笑,是苦笑,满嘴说着恭喜师尊,实在心底里骂他收徒成瘾老顽固。
双极楼拜师极为繁琐,没几个时辰不会结束,要验心还要正衣,之后是叩首敬茶,最后训示。师尊要是打开话匣子得说到大半夜去,尽是一些佛门心法,可怖又催眠。
宋江桥对着侍从说了几句话,很快就有一人从旁边的屋子里走了出来,浅翠长衫云纹劲装,腰系双股深绿绦带,墨发以白银冠高高竖起,整个人清爽干练,走路似乎都带风,李无思自然也目光追随。
“晚辈朝青在下,向师尊以及各位师兄请礼。”他站在圆台前恭恭敬敬朝四面都抱拳,只是旁人都没怎么理他,自顾不暇地喝酒畅聊。
“这堂上除了我这个闲人以外,其他的师弟兄们都不在,师弟自然无须多礼。”
李无思这话只是说给宋江桥听,起身连腿都麻了,好不容易能起来活动一番,他走下圆台去,慢慢绕朝青周身转了半圈,好像在寻什么,终从腰带处发现露出条红色的线来,不细看很难察觉。
“为何一直看我,莫非是我身上有什么?”他行为太过古怪,朝青便问道。
“新师弟真是潇洒过人,方才楼下那个姑娘托我将帕子交于你,你可不要误了人家的好意。”说罢李无思将怀里包紧的暗器塞向他腰带,把露在外面的流苏挡住,拜师礼的时候身上装这么多暗器,摆明是在自掘坟墓。
朝青一摸便知,他哪里知道对方在替他藏马脚,有些警惕地用手按住腰间:“我对男女之情不感兴趣。”
李无思拍了拍他的肩膀:“师弟对什么感兴趣我不在乎,等会验心的时候可得好好表现,双极楼不收逆徒。”侧身凑过去压低声音,“特别是赤阳谷的小少主。”
少年身上有股很香的味道闯入鼻腔,是木头还是花,跟席上的酒味混在一起有些分不清。
“若有冒犯还请谅解,我早觉与赤阳谷那些俗子觉悟不甚相同,对双极楼忠心耿耿向往之至。”
朝青的腰没直起来过,他看着也累,便用手在那人背上抬了一把。
宋江桥对他们如此态度都很满意,抬手说道:“既然无思在,那便由你来验心吧。”
唯有下面二人才知表面友好,话里明枪暗箭躲都躲无处。
李无思背起手差一旁的三师弟将验心盆从后堂抬上来,此盆里接的是双极楼后山的无根自来泉,传说只有忠心之人滴入鲜血后,血液不散方可入门,以示为双极楼的子孙后辈之意。
掀开桌面丝布,盆中泉水清澈见底,几条绘鱼印在其中栩栩如生。
“迦南,这泉水是何时换的?”李无思一手握着盆边,一手拉住三师弟小声问道。
但迦南只是摇了摇头,用手掌遮住嘴不让朝青看见:“你游历好些年都没动过,这次是师尊叫我亲自跑了一趟去换的。”
莫非是这老顽固也怀疑朝青存了二心?
“罢了。”大师兄从递过来的布包中取出细长的银针:“请吧,师弟。”
朝青恭敬地双手接过,在自己手指上顿了一会还是扎了下去。
看少主这般肯定是难过,李无思佯装看戏,将拇指放在桌角,用木刺划破。
“用些力气,小师弟可不能怕疼啊。”他走过去捏住朝青的手指,趁机用力,弄了几滴自己的血进去。
是中心不散,外围有些晕开,但很快朝青的血淡入水中,不留痕迹,只留下他的。
堂上男人大喜过望,赶紧起身下来看结果,盆中果然如他所愿,笑说一个字:“好。”
朝青按住自己的指尖,为何他的血会通过双极楼的验心测试,他分明真如那人所说生从赤阳谷……
李无思如旁若无人,双手深入盆中,将那一团血挥散开去,迟迟没有拿出来,任凭凉气源源不断侵入血脉。
老三看他如此模样,微叹了口气,走上前去握住他的胳膊抬出水面,还是没忍住告诉他:“我找过了,他不在。”
“不在也好。”他扶住盆边的手指僵硬冰凉,慢慢往下滴着掺血的水。
这边朝青深深看一眼走去堂上的少年,带着复杂的情绪转身去备茶了。
本是三叩师尊,照着位置来看叩的却是李无思,他免不了内心烦躁,只歪过身子躲开,自知受不得这拜礼。
见朝青弯腰给宋江桥奉过茶,又端着另一杯来到他身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他给自己奉茶之时,好似摸到了手。
纵使心中多不悦,也暂且压了下来,口中茶水苦得要命,匆匆倒入嘴中生咽下去。
拜师礼除了训示之前均已结束,朝青按辈分入了座,在迦南的旁边。李无思趁着他师尊还没打开话匣子,抢先一步掩在茶杯下开了口:“你唤我回来,不会是为了叫我坐在这个位置上吧?”
宋江桥抿入一口春茶,眼睛没看他,问道:“怎么,这个位置有何不好?”
“垫下有针扎,如何坐得好呢,我可没有你蛇皮厚。”他意有所指,同陪着师尊喝了一口茶,冲淡口中苦涩。
“当初若不让你去游历,现在也不能长本事,学来一副伶牙俐齿骂我,为师真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
“你该让我去无根泉。”李无思神色认真,盯着宋江桥的侧脸,又重复,“你该让我去后山把舟业找回来。”
“目无尊长,什么你你我我,要叫师尊。”答非所问,老蛇显然是要避过这个话题,不能正面回应。
“你接位的事是为师与众长老决定的……”他还未说完这句话,就被李无思打断。
“你叫舟业去守无根泉,地寒伤命,现在是生是死我都不知道。老三资质不足,老四年纪还小,剩下负春,偷学禁术被你逐出门去,走的时候还带个晦气,现在你又招了新徒弟。这位置,挑挑拣拣给谁坐都可以,但不可能是我。”
一拍两散,争论也没有意义,李无思气在头上发作不出,想起身就走,一股无形力将他按住,如何都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