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而那间紧闭的房门里,燕将池听着门外的动静,他微微翘起嘴角,拇指转动着那枚扳指,眼底晕开柔软的光。
他的陛下曾经也是这么喊他的。
阿燕。
……
“阿燕,过来替朕看看这些奏折。”
恍惚间,燕将池又听见了那道熟悉的声音。
他睁开眼,便看见自己坐在那位的身侧,那位懒洋洋地倚着他,全然放松地翻阅着桌面上的奏折,嘴角还噙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调侃着:“这些人有事无事都要禀上来,浪费朕的精力。日后朕要下个规矩,废话超过五十字者,扣月银……多少呢?”
“全部。”他毫不犹豫地回答,“他们痛了才会长教训。”
那位低低笑起来,笑着笑着声音便低了下去。
“陛下?”他心头忽然浮上一层不明所以的不安,忍不住出声唤着。
那位像是忽然惊醒了一样,他感觉到对方往他这侧靠得更近,身体的分量也全都压在了自己的身上,嘴里带点孩子气地浅浅地、断断续续地嘟哝着:“阿燕,朕……胳膊有些麻了,让朕……靠着,歇一会儿。”
“好,陛下。”他应着,舒了口气,低低笑着应下,他是那么高兴那位在自己面前仍旧露出如此一面。
他替那位看着奏折,将废话的丢出去,有用的分出来垒到一旁。
等他惊觉时间过了许久,他低头去看那位。
那人倚着他的肩头,面容淡淡的,就像是熟睡着一般,他低低唤了两声,一贯浅眠的男人却睡得极沉,让他不由心一惊。
他微微一动,倚在他身上的男人猛然滑落跌倒了下去。
——“皇帝驾崩——”
燕将池在一片黑暗中猛地惊醒坐起,浑然不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梦境中的画面就像是驻扎在他脑海中的魔鬼,无边无际地折磨着他,让他怎么也无法忘记。
他竟然毫无察觉地让那个人就在自己的身边离世,他蠢钝得叫人无法忍受——他永远不能原谅那个自己。
燕将池紧紧攥着自己的肩膀,几乎要把那片皮肤抓破,他痛苦地无声低吼,就好像那上面还有那人的余温。
万人嫌第四天
万人嫌第四天
第二天醒来,澈穆桓和燕将池两人明显都睡迟了。
澈穆桓昨夜回了房间后,便去搜索了贺尔豪先前随口提到的那位帝王,历史上与他同名同姓的那位。
网上相关的文献资料不多,甚至大多还是一些历史爱好者、粉丝写的一些延展猜测内容,没有太多参考性。
他甚至还读到一些奇奇怪怪的感情猜测,譬如那位澈帝身边无女眷,反倒与将军、丞相等部下交往甚密,挑灯夜读,合衣共枕……疑似有啥癖好。
澈穆桓大半夜看着这些跟看催眠书似的,睡得格外沉。
澈穆桓来到餐厅,就看见燕将池也正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他几乎一眼就注意到燕将池双眼异样,眼底是一片浅色的红。
显而易见的,对方哭过。
澈穆桓在心里又狠狠咒骂了一通贺尔豪。
他没法明知故问对方昨晚休息得如何,他能尤为敏锐地察觉到,对方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变得更加灼热,也更加专注。
这就好像是,或许因为昨晚他阻止了他的经纪人无礼的举动,所以男人对自己产生了更加信赖的纽带?
像是雏鸟的孺慕之情?
澈穆桓浅浅吐出一口气,只好顶着燕将池的视线用完早餐——他没法开口阻止对方不要再盯着自己,那会让他更有负罪感。
早餐一用完,他便立即起身推着燕将池来到露台:“今天你有什么打算?”
燕将池的目光随着澈穆桓的走动而紧紧跟随,闻声说道:“暂时没有。”
凌晨的噩梦让他惊醒后彻夜未眠,他操纵着轮椅无声地潜进了澈穆桓的卧室,就在对方的床头安静地陪了一宿,那才让他勉强平复下心里的惊惧和痛苦。
他必须时刻注视着澈穆桓,知道对方就在自己的眼前好好地呼吸着。
“那就陪我在这儿晒会儿太阳吧。”澈穆桓笑了笑,他把燕将池推到阳光最好的位置那儿。
管家将他的那些木料和一套雕刻刀具全都带来了,这会儿阳光好,他便拿出来摆玩。
木雕就像是澈穆桓与生俱来便会的一项技能,在小刀与木料的触碰间,总能让他逐渐放松下来,心无旁骛地沉浸在木香弥漫的小世界里。
小刀修刻着轮廓,黄白的浅色木屑一点点铺满了桌子。
燕将池就这么坐在那儿看着,他目光一点点柔和下来,或许眼前的青年没有过去的记忆,但却和那个人总是出奇得相似同步。
他知道眼前的人也许不再是曾经的那个人,他知道他或许再也无法见到那个人,但不论如何,在这个世界,他都会看守着对方,保护他不再受到任何伤害。他要让他长命百岁。
澈穆桓把捏着手里的椴木,根本不用起草图,心里就已经有了大致的稿子。
用线锯切割木头,用大号的圆弧刀修整轮廓,用更加微小的刀头做细节,一步一步有条不紊的,带着赏心悦目的条理。
木屑均匀而流畅完整地被刻刀浅浅地剥除,一片接着一片,叫人不自觉地看着入迷,直到一个形象跃然出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