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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节

 

听到敲门声, 廖文嘉放下电视遥控起身,瞧见门口雪肤花貌的人,她神情一怔。

虽是同一个妈生的,她却没有遗传到吴艳年轻的美貌, 反倒和廖东来长了个8分像, 个高脸方, 膀大腰圆。

“你来我家干什么?”廖文嘉斜睨了她一眼,满脸不耐烦。

吴艳正在厨房准备女儿晚自习要带的饭菜,扯开嗓子询问:“嘉嘉, 谁来了啊?”

廖文嘉甩开门, 冷哼:“你的另一个女儿。”

温桐没心情理睬这母女俩的夹枪带棒,直奔卧室。

廖文嘉被她用力推开, 一屁股跌在地上, 立马对着厨房大吼,“妈, 你快出来看看她啊!”

吴艳跛了条腿,面色也不如往日神气, 撑着墙壁一步步挪出来。

温桐和她打了个照面,眼波闪了闪,难以掩盖眸中的惊诧。

吴艳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来,失神片刻, 随后便抄起饭桌上的杯子朝她砸过去,开始歇斯底里:“你给我滚出去, 你这张脸我看到就恶心。”

水杯撞到电视柜的角, 碎成一地。

温桐用力握紧手心, 问:“我哥的银行卡和钱放哪了?”

廖文嘉眼里飘过心虚,挺直背反问:“那个小混混和我们廖家有什么关系, 还哥呢,你也不嫌丢人,没人要的野种,神气什……”

话还在嘴里,她的脑袋已经狠狠偏向右边,脸颊瞬间出现一个鲜红的掌印。

廖文嘉被打蒙了,等到她看到对方还想再扑过来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哭着嚎叫:“你这个拖油瓶臭野种,你敢打我,要不是我爸妈养着你这个贱货,你早不知道上哪卖去了!”

“妈,妈你过来帮我啊!”

吴艳听到女儿的厉呼,尖叫着去抓咬温桐的手腕,另一只手使劲拽着她散落下来的头发,不多时手里就多了一缕扯下来的发丝。

温桐感觉周围有一团烈火,她从来没有这么癫狂过,像个疯子一样使尽全身力气踢踹,挣脱她们的攀扯。

温桐猩红着眼眶瞪向她,“这些话你妈妈在我13岁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

“我现在已经23岁了。”

她奋力甩开手臂,不顾吴艳在身后不间断的咒骂,径直冲进卧室,他们把钱放在床头柜的第三个抽屉。

手臂上被抠掉的肉汩汩渗出血,顺着手腕滴落在瓷砖上。

找到了。

一个小袋子里装着钱和卡,还有哥哥的平时挂的坠子,都在里面。

温桐扯出笑容,连忙揣进怀里撑着地面站起身。

背上传来一声沉闷的痛意,她被打趴在地上,还没等到再次站起来,就被人拽着头发往外拖。

“爸给我打死她,你看她给我挠的。”廖文嘉义愤填膺地侧头展示自己的伤口。

头皮的刺痛令温桐溢出生理性眼泪,她的视野逐渐模糊,只能听到落在背上的闷响。

身体像一棵空的竹子,棍棒落下来的时候能感觉到里面的震颤。

温桐牢牢把袋子护在身下,一点点往茶几那边爬。

廖东来把拖把扔到一边,插着腰累得喘不过气,“小杂碎,在你老子家还敢打人。”

他接过吴艳递过来的衣架,踹了一脚后狠狠抽上去,边打边骂。

温桐摸到了茶几屉柜,趁他换手的时候一把拉开,快速抽出里面的厨房刀。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以后她就自由了。

她的大脑在激烈叫嚣,猛地起来还在病床上的哥哥。

她不能进监狱。

廖东来手臂被划了一刀,像头暴怒的野兽,想冲上去抢夺温桐的刀。

“你们再敢过来一步,就一起下地狱吧。”

一声闷雷,大雨滂沱而下。

王业赶到的时候被淋了个透,到春风小区楼下时,远远看到一个黑西装的高大男人迎面走过来。

后面跟着的助理撑着伞,但作用不大,许是他走得急,半边肩膀还在不停往下滴着水。

两人在楼梯口碰到,对视了一眼,不知为何王业直觉他和自己应该是为了同一个目的。

楼梯间下来两个准备推电动车躲雨的住户,对话如同炸开的惊雷。

“要打死人了,造孽啊。”

“这个姑娘还回来干什么啊,亲妈跟后妈一样,哪有一年不挨打的。”

“唉,我也是这么说,上辈子杀了人投胎到吴艳肚子里。”

王业听得心惊肉跳,急忙慌慌张张上楼,那个男人也立刻跟了过来。

“在几楼?”

“五楼,501。”王业三步并作两步,差点被台阶绊得摔一跤。

五楼楼梯,温桐和他们恰好碰见。

暴雨黑了半边天,楼道昏暗无光,但她认出来了是谁,下意识松了手,厨房刀应声坠落,“叮”的一声,像咖啡馆廊前晃动的风铃,悦耳好听。

“王业哥。”

“江总,你们来了。”

她想笑的,可是眼泪越笑越多,滑稽极了,她垂下脑袋悄悄用衣服抹掉——

“温桐!”

“桐妹子!”

仿佛秋天被风吹落的枯叶,她骤然向前倾倒,滚下楼梯。

她看见了他们放大的瞳孔,里面印着一个小小的她。

双眼红肿,披头散发,嘴角还在渗血。

真丑。

【凡神所造的事物都是好的,若感谢着领受则没有一样是可弃的。】

温桐脑内一直盘旋着这句儿时在教堂听到的话,那时去教堂礼拜会送挂历、鸡蛋之类的东西。

这么多年来,这句话时不时会浮现在耳边,对此她一直怀着某种虔诚的信任,并在一些不太好过的日子里激励自己。

往事如同走马灯,随着这句话从头播放。

爸爸离开她,他说他会回来看她;六岁第一次被吴艳打,她想自己以后一定要更乖;小学,她拿着满分的成绩单给吴艳签字;初中,她为初潮而恐惧担忧;高中,她去工厂赚取学费;大学,她坚信自己可以带哥哥过上自由的生活。

这句话为她编织了完美的骗局,无数美好幻想对应的是她一眼就能看到头的、无望的人生。

爸爸不会回来了,她过不上自由的日子,甚至在23岁的时候,她仍然被打在地上爬不起来。

这辈子,她就这样了。

从中午到夜晚,这场雨淋漓不尽,像天穹垂下来的银色丝线,肆意挥舞。

病房内静得听不见呼吸声,张谰悄悄往里看了一眼,江总还没睡。

那个女孩被他抱下来的时候昏过去了,如同一个被撕烂扔在垃圾堆的破布娃娃,了无生气。

她的左脚脚背整个翻折摔落,筋骨断了。boss请来了京港的医生,只说不影响日常生活,但不能再进行跳舞之类的活动。

他从老板眼里看出了一种很奇怪的情绪。

是内疚。

后半夜,她梦魇了,开始抽泣喊疼,哭得他在外面听得都难受,不禁走远了两步。

睡梦中,他似乎听到自家老板低声哄着她,唱起了摇篮曲,当然,多半是他听错了。

清晨,曙光透过密密匝匝的百叶窗筛进来,碎碎地跳动,雨后的空气清新而湿润。

张谰又往里瞅了一眼,她还是没有醒过来。

不会是哭死了吧?

走神之际,病房门被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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