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国
“考入中央圣保利学院的珠宝设计专业是我进入高中以来就给自己定下的目标。虽然……家里经历了很多事情,但是我想,我能做好我自己喜欢的事情,爸爸妈妈,和姐姐都会为我高兴的。”
她着急为自己的行为解释,看起来倒有几分yu盖弥彰的慌乱,眼底藏不住的小心翼翼和带着距离的拘谨,刺得人眼疼。
林晟的嘴角抿得更紧了,他完全没有理由拒绝。
黑se签字笔在纸张上留下行云流水的签名,深可透纸。
林书禾松了一口气,埋着头,收回纸笔,向林晟道了晚安,逃也似的跑回自己的房间。
林晟在客厅坐了许久,保持着小臂撑在膝盖上,双手呈无力地下垂的姿势,脖颈上的青筋因它主人情绪的起伏而愈发明显。
眼睑耷拉着,空洞盯着手背上的红痕。
他真的很讨厌冬天。
一到冬天,冷风一吹,手上的皮肤便g裂出红痕,传来丝丝痛痒,贯穿整个冬天。
明明越是到深冬,越是团圆的日子,很多人却在这个季节离开。
林晟一动不动地,任由铺天盖地的深沉夜se将他完全笼罩,背影落寞,无力。
林书禾上楼后直接仰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刚才睡了一会儿,此刻没什么睡意。
和林晟的短暂交流,耗费了她大量心绪,此刻还未完全平静。
她对林晟的感情很复杂,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林书禾的祖父年轻的时候跟着一个老银匠学习手艺。
当时社会动荡,战争频发,林老爷子带着妻子逃亡澳门,用全部身价开设一家打金铺。
凭借jg湛的手艺,良好的信誉,邻里街坊信任他,生意越做越大,逐渐形成正统的企业,于是有了行业领头的林氏珠宝。
林老爷子即使身居高位,依旧重视传统的打金手艺的传承。林家上下,就连帮工,也会两样打金手艺。
在林书禾的记忆力,自幼,家里常走动跟着林父学手艺的徒弟。
林晟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唯一的不同,林晟吃住都在他们家,是林父亲口向外界认下的养子。
在家里,林书禾甚少注意林晟,一是因为林晟x子寡言少语,对谁都冷冷淡淡的,二是林晟跟着林父四处学习家里的生意,林书禾要上学,与林晟碰面的次数一年里都屈指可数。
她和林晟,算是在同一个屋檐下长大的陌生人。
林氏珠宝出现危机的时候,林书禾刚上高二。
她多少从新闻上知道家里的生意出现了问题,但她从小就被娇养着,对家里的这些生意根本不感兴趣也不了解,也没人强迫她去了解。
对于林氏的危机,她只能担忧的看着背脊一天b一天弯的林父,和满面愁容的林母,为了解决危机,四处奔走求人。
被她习惯x忽视的陌生人林晟,以敏锐的洞察力和决策能力,识别未来市场趋势,低价收购南非陷入财政危机的钻石原料厂,一举成为内陆最大钻石进口商,林氏得以在大环境竞争激烈的情况下度过危机。
林书禾这才开始时不时注意林晟,她对林晟是感激的,尤其是看到父母不再满面愁容。
林父本就有意培养林晟,此事之后更是看重林晟,有意牵线林书禾的姐姐林诺和林晟。
林书禾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
她从学校回到家里的时候,只听到爸爸上气不接下气地怒斥姐姐。妈妈在一旁急的拍爸爸的x口顺气,却不见姐姐的身影。
而林晟则像个局外人一般端坐在餐桌旁,见到林书禾回来,安抚林父两句后,便起身离开。
后来书禾再也没见过姐姐。
书禾找着一个机会,从带大自己的刘妈嘴里知道,姐姐不愿意和林晟订婚,甚至把男朋友带回了家。
爸爸b0然大怒,和姐姐吵了一架,姐姐甚至和家里断绝了关系。
家丑不可外扬,林父对外宣称林诺是去国外定居。
再后来,林书禾连爸爸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又一次,所有人都瞒着她。
爸爸上了年纪心脏不大好,但平时身子骨也算y朗,怎么会突然心梗。
林母在林父去世后,把自己关在他们的房间里,没日没夜的流泪。
林书禾在门外听着妈妈压抑不住的呜咽声,祈求妈妈开门。
但是当门打开时,林书禾面对的却是已经僵y的尸t。
林母躺在那张双人床上的一侧,林父的遗像摆在另一侧,林母的双手将遗像抱在怀中,脑袋依偎在相册边上。
似是无数个相依安睡的夜晚,林母的嘴角还挂着浅笑,似幸福,似解脱。
林书禾把自己封闭在别墅里很长一段时间,阻止妈妈的si亡,挽回危机的林氏,一件事她都没做好,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的发生。
短时间里她接连失去父母,她想知道为什么,发生了什么。
但没有一个人告诉她。
关在别墅里的那段时间,她见到一个人就sisi拽住不松手,眼睛通红,脸se惨白,似地狱里不甘心si去的恶鬼,缠住每一个能解救她的人,告诉她为什么。
接连失去至亲的极度悲伤之后,汹涌覆灭她的,是孑然一身的孤寂。
林书禾接受不了房间内只有她一个人时恐怖的寂静感,好像整个世界都只剩下她一个人,周围全是黑沉沉的,好像稍一涉足就能吞噬她的海水。
她孤零零蹲在只容得下她一双脚的陆地上,努力蜷紧自己,海水不断拍打她的脚面,叫嚣着,狂肆着。
jg神在即将被击溃的边缘,林书禾时常失控地尖叫,刺耳凄厉,试图赶走让她不舒服的情绪,试图呼唤一个能拯救的人。
别墅里照顾林书禾的人被她吓得,走了一波又一波。
一切崩溃失控的情绪,最终都被林晟一点点抚平————
林晟搬来别墅亲自照看林书禾。
此时林书禾全然没了乖巧可人的样儿,把自己ga0的人不人鬼不鬼的,jg神恍惚。
林书禾记不得自己发病时是什么样子,做了什么,也不知道林晟是怎么做到每一次都能让自己的情绪平稳下来。
在她失去所有至亲后,林晟,是她唯一的亲人,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无处宣泄的情绪,急需找一个容纳之处。
林书禾见到林晟的时候,竟莫名胜出一丝恨。
父母去世了,她连姐姐也失去了。
她恶劣地设想,一向懂事得t的姐姐为什么会果决地离开,是不是林晟做错了什么。
林晟白日里要处理公司事物,晚上还要应对林书禾的各种突发事件。
b如偷偷跑去厨房找早就被林晟收起来的刀具;
再b如窗户被锁si,她就从三楼走廊上往客厅跳,最后挣扎着被林晟抱回卧室。
林晟把她和他的房间都搬到了一楼,二楼和三楼全都锁si。
林晟实在想不出来,这样,她还能做什么。
直到那晚。
林晟自从搬来别墅之后睡眠一直很浅,以防隔壁的林书禾发生任何情况,他能马上做出反应。
所以当林书禾的房间门锁匙转动的时候他就醒了。
漆黑的眼睛盯着天花板,不放过一丝一毫动静。
外面很安静。
房间的门把转动,发出“咔哒”一声,林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