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节
将他往外推
不知是不是错觉, 外面的雨好似越下越大,声响砸在砖地上,使得铺面里的人五内不安。
小双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劝着自己, 就当没看见,就当不知道。
可若凡事都这般轻易的欺骗自己便好了。
最终还是小双向自己投降,起身来到窗前, 只瞧着冷长清一张死人脸,仍站在桥头一动不动朝这边望着。
外头的雨砸在屋檐上起了烟雾,溅的窗前一片一片的水花。
小双将手里的瓜子往桌上一丢,七零八落的跌的到处都是。
叔叔手里的帐又被她弄出的动静打散,才抬起来想说两句,便瞧着小双自屋里取了两把伞往外奔去。
无论他在后面怎么喊也不回头。
下着这么大的雨, 外头几乎没有行人,偶有一两个撑着伞路过, 都忍不住多看他两眼, 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傻子。
噼里啪啦的雨珠子若豆子一般在伞上跳跃,才走出来没两步,便被溅起的雨水打湿了衣裙。
处处透着泥香。
冷长清就这么眼看着小双朝他走过来,垂在身侧的双手, 在湿透的长袖下轻轻捏了拳。
那一刻, 冷长清头一次感知何为欣喜若狂。
好似又回复到了年少时的心境,瞧着自己心爱的姑娘终于走向自己。
将手里竖拿着的一把伞递给冷长清, 语气是刻意的生疏:“下这么大雨你站这干什么, 桥下就是我们家铺子,你站在这还以为我们家铺面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儿。”
“伞给你, 快回家吧。”
递过来的伞他一眼也不瞧。
来时已经打定了主意, 将想要说的话同小双一次性说个干净透彻, 但一走到桥上,瞧着窗下她忙碌的身影,便怂的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只得这么静静的站着,远远望着她。
哪知天公不作美,天降大雨。
“给你啊,愣着做什么?”见他动也不动,于是小双将伞又朝前递了一递。
冷长清仍旧不接。
小双是个急性子,嘴里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只冷着脸道:“你不接我可就走了啊。”
话落,她不顾旁的,将伞往地上一丢,扭身便要走。
转身时伞上散过来的珠子正好甩在冷长清的眼睛里,他猛眨两下,心里有些急:“等等!”
闻声,小双只驻足却不回身,只在伞下微微给了他一个侧脸,却是很不耐烦的语气:“干什么?”
此刻天空中积云无雷,冷长清却觉着心中雷鼓声响亮,一颗心几乎跳窜到嗓子眼儿,借着这股子脑热的劲儿,他在长袖口中紧捏了拳,声音低沉且有力,一字一句说道:“小双,嫁给我成不成?”
此刻天水由雨幕相连,水滴子落在水面上发出阵阵扰人声响,小双却似听不到旁的声响,她身子微动,又朝后稍扭挪了一下,回头望着他,不确信地问:“你说什么?”
反正方才已经说了一遍,这回没什么再讲不出口的,于是冷长清便又将声音提高了一些,重复道:“我说,小双你能不能嫁给我!”
这回小双彻底听清了,伞沿上的水珠子也落入了她的眼,跟着呛红了眼眶,却使得眼前人的身形轮廓越发清楚。
这回换成小双傻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活似石像。
话一讲出来,便没再觉有什么难处,冷长清终朝前迈了一步,一人在阶上,一人在阶下,冷长清再加一言:“我想娶你,小双。我冷长清想要娶你。”
就在他讲出这句的时候,小双那飞游天外的脑筋好似一下归了位,鼻头一酸,眼眶温热,有泪水混着雨水齐齐滑落。
这句话她等了许久,久等不来,等到她已经放弃了,久到她已经开始适应再也见不着冷长清的日子,就在她自信满满,觉着很快便能挺过来时,偏却这个挨千刀的就来晃她的心。
似小双的泪又给了他前行的勇气,他再朝前一步,伸手将人自阶下拎了上来,而后钻入她的伞下,将小双紧拥入怀。
此刻冷长清漫身湿透,丝丝凉意沁到她的鼻尖儿,满身的水气。
小双个子娇小,稍一抱便是满怀。
二人距离这般相近,他才用唯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说话声音道:“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里,我吃不下,睡不着,连公事都忙不下去,实再想你,我就来了。”
一想到他比小双大十几岁,他寒窗苦读时小双还是个蹒跚学步的奶娃娃
他当真觉得自己一把年纪还说这样的话当真是羞死人了。
明明这些日子小双也是这么过的,但她咬着牙不肯如实告诉他,只委屈的瘪嘴提眉道:“那你那早死的未婚妻呢?你不在意她了?不愧对她了?”
冷长清眸光一窒,而后缓缓回落,将怀里人搂的更紧,他道:“都是过去的事了。”
他为了那早死的未婚妻守了许多年,二人青梅竹马,她死与人生最美的二八之年。
他以为他这辈子不会成亲,不会再娶旁人,不会再为旁的女子动心,直到遇到了小双。
关于那未婚妻,他爱过,他无法不承认,也不会此刻为了讨好小双而哄骗她什么。
因为那些的确都是过去的事了。
“我愿你在我的来日。”他一顿,“你可乐意?”
未等小双答话,他又是先一步自嘲笑道:“我只是怕你会嫌我老。”
“的确是嫌弃的。”小双被这一句话逗笑,不过很快便又板正过脸,“所以我还一时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嫁你。”
“那你慢慢想,想好了再告诉我也不迟。”小双听到他沉叹了一口气,“反正我都这么老了,不介意再等你。”
“你可别忘了,我先前不过是个农家女,祖业贫瘠,往上数十八代就没一个做官的,可你不一样,你是朝廷里的大官,娶了我这样身份的女子,是会被旁人笑话的。”
“我向来不在意这些的,你清楚。”
只见小双抿嘴一笑,将头贴靠在他的身怀前,任凭风雨吹来。
积云散去,风雨聚停,夏日雨后遍处开花,自泥土里返出的香气透往各处。
残在叶上的水珠子一经风响,便坠落在地,似一片碎星河。
天上的积云虽散,可朝中又有暗色袭来。
蜀地一直是何呈奕的一块心病,当初赵林宗身死,赵镜之大病一场,虽蜀州一直按兵不动,可何呈奕清楚,对于杀子之仇,赵镜之不可能无所作为。
就在两相对望紧张之事,一封自沙城来的八百里急奏打破了朝堂上下的暂时安宁。
当初被何呈奕派驻往沙城的王家傲将军死于风疾之症,毫无半分预兆。
此噩耗一经传来,四野不得安生。
对于何呈奕来说,王家傲是何呈奕手底下的一员猛将,曾经是他舅舅的部下,忠君爱国之臣,死的这般突然,不仅让何呈奕措手不及也更让他心痛。
这可谓是这阵子以来最坏的消息。
于公于私皆属噩耗。
沙城与蜀州相近,当初由他在那坐镇一方面是为了抵挡叛军,一方面便是震慑蜀州,而今叛军平息,只怕南面蜀州得此消息会趁机北上。
毕竟对急于报杀子之仇的赵镜之来说,这的确是个千载难逢的良时。
下了朝,何呈奕并未让冷长清离去,反而留他下棋。
天大的事于何呈奕面上也瞧不出慌乱之意。
由他